慶明帝將一應情緒壓下,眼底看不出絲毫異樣之色。

事情到這一步,能夠一錘定音的物證沒能出現,而今晚發生的一切,包括孫太妃方才急於指證毒藥的模樣……都讓整件事情顯出了一絲刻意來。

若有敏銳之人,或許已經察覺出了不對。

此時,倘若他仍要當場定下紀修的罪名,必定會引來爭議……

如此之下,慶明帝只能道:“此事蹊蹺頗多,朕不想錯怪任何人,而單憑這些已有的物證,朕亦只能依照規矩辦事——”

說著,微微側過臉看向韓巖:“先將孫太妃與紀尚書帶下去,單獨嚴加看管,明日隨朕一同回京,交由大理寺與都察院會同審理,務必要將真相查個水落石出!”

聽得如此吩咐,四下寂靜無聲。

兩名緝事衛領命上前,一左一右要扣住紀修。

雙目通紅的紀修凝聲道:“且慢——”

緝事衛遂拿請示的目光看向慶明帝。

“紀尚書還有何話要說?”

“清者自清,臣無話可說。臣,只是想將自己的東西帶走。”

慶明帝順著紀修的視線看去,道:“紀尚書請便。”

紀修上前將那托盤中草藥等物裝回到了香囊之內,繫好放入懷中。

廳外,和其他兩名紀府僕從一同被侍衛攔在階下的紀婉悠,看著這一幕,只覺心如刀剜,大顆灼燙的眼淚自眼眶中滾落。

是她騙了父親那香囊是她親手縫製,而只是一念之間,她還險些鑄下更大的過錯,險些親手將父親拽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之中……!

紀修很快和孫太妃一起,被緝事衛押出了議事廳。

紀婉悠趕忙抹乾眼淚快步上前。

“老爺!”兩名僕人啞著聲音慌張地喊著。

紀修腳下微微一頓,定聲道:“回去!”

聽似是在對僕人說話,然一雙眼睛卻定在了女兒身上,其內滿含提醒。

這個時候,他自身難保,婉兒絕不能再出事了。

看清父親眼中的阻止之意,紀婉悠腳下彷彿有千斤重,十指緊握嵌入掌心,她竭力控制著那到了嘴邊的一聲“父親”,未讓它從口中衝出來。

是,她不能撲上去,若不然,單憑她女扮男裝混進行宮這一點,便足以被人拿來對付父親!

隨著孫太妃和紀修被帶了下去,眾大臣看了看坐在案後揉著太陽穴的慶明帝,皆識趣地開口告退而去。

雖說方才的事情還沒議出個結果來,吵架吵到一半的兩位官員也覺得一口氣不上不下,但眼看皇上的情況實在也是不能再氣了……

如今各方局勢不穩,雖然皇上近來的表現不甚如人意,但有皇帝總比沒有皇帝強,所以還是省著點用吧。

“夏卿和佔卿留下。”

聽著耳邊相繼響起的告退聲,慶明帝抬起眼睛說道。

這倆人確實也有自覺,此時都坐著沒動。

慶明帝自案後起身,進了隔間而去,夏廷貞與佔雲竹跟在其後。

一刻鐘後,二人自隔間行出。

一名內監瑟縮著跪在隔間內,動作小心地擦拭著地上的茶水與碎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