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繼來的兒子當然比不得親生的。

到了這般知天命的年紀,家中斷了香火傳承,便等同是沒了盼頭——爭來的再多,到頭來也不過是留給一個外人罷了。

只在暗下做些小手段,多半應是出於心中對夏家不滿,而沒了太多爭權奪勢的心思。

“而紀修此前是有兩子的。”吳恙接著道:“這兩子同燕王年紀相仿,自幼便是燕王的玩伴。據說當年在軍中時,兄弟二人出入皆跟在燕王身後,三人關係甚篤。然而在一次突襲中,二人不幸喪命於敵軍手中,只燕王一人平安歸營。

且那次三人趁夜突襲,似乎還是燕王擅作主張——”

雖有句話叫做尊卑有別,二人即便是拼死護住燕王,也不能說燕王有錯,但兩個兒子一同喪生,對哪個父親來說都是極重的打擊。

紀修因此對燕王生出隔閡,也能理解。

“後來當今陛下登基後,紀修好不容易才又得一女。然而興許是早年間戰場之上受了傷,傷了身體根基,又兼年紀漸大,之後便再無所出了。”吳恙最後道。

許明意聽罷這些,心中才算了然。

“原來如此。”

而後看向吳恙,有些欽佩地道:“吳公子遠在寧陽,竟對京中官員之事,乃至這些不為人知的舊事皆如數家珍,可見所知淵博——”

她向來欽佩腦子裡東西多的人,可能是因為……自己本身沒有。

但這一世她定會努力讓自己長進的,多聽多看多學。

突然被她這般誇讚,吳恙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拿若無其事的語氣道:“這些不算什麼。”

別人需要學的,他也需要去學。別人不需要學的,他也要盡數學精。從小到大,一貫如此。

幼時還會為此覺得有些委屈,別人玩的時候他不是在讀書便是在練劍,要麼便是聽祖父和叔叔們講史學棋。

母親說,他為此哭鬧控訴過幾回,但眼見著不奏效,後面也就不鬧了,而是想著法子偷奸耍滑。

今日不慎打翻火燭將書點著,明日佯裝腹痛無法練武——

待再大些,到七八歲的時候,才算是真正定下心來。

因為那時他已經明白,自己同別人不一樣,身為定南王府的世孫,他擁有別人無法擁有的,理應也要承擔別人所不曾承擔的。

許明意大致能想象得到他幼年是如何過來的,此時不禁在心中感慨道——怪只怪她家祖父待她太過縱容。

但這般縱容的情況下,她還能長成這般模樣,也是十分難得了。

想來這就是天性資質頗好的體現吧?

許明意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再看向吳恙,開口道:“吳公子,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想問——”

吳恙動了動眉心。

為何特意強調是最後一個?

難道許姑娘覺得他是個耐心極差的人?

少年在內心反思了片刻,得出了一個答案來——他歷來對自認無用的話題,確實惜字如金。

“左右還需在此等清陽觀的訊息,許姑娘想問什麼,只管問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