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你替曹子桓向我求情,你知道為什麼我沒有答應?”操守突然問了曹植一句。

“我並不清楚。”曹植對曹鑠說道:“我只知道,陛下當年並沒有饒過二兄。”

“所以殺他,是因為我考慮到了我也有兒子。”曹鑠說道:“曹子桓向來親情淡薄,他根本不把任何人的性命放在眼裡,其中也包括你。只要他覺著對他有了害處,無論多親近的人,都會殺之而後快。像他這樣的人,我要是讓他活著,我的兒子將來必定會有人遭到她的謀算。要是我的兒子智略強過他,一切都還好辦。倘若他們鬥不過曹子桓,你認為他們還會有命在?”

“看來陛下殺他,也是有著不得已的苦衷。”曹植回道:“當年我不明白,如今陛下舊事重提,我算是明白了。”

“真能明白,你就不會來找我。”曹鑠說道:“你認為我從小就在你母親身邊,應該把她當成親生母親一樣。可你哪知道,為了達到扶持曹子桓的目的,她居然不惜勾結醫者,在我的飯菜裡下了常年服用才會發作的毒藥。正是毒藥的效用,讓我成了後來的模樣。你要知道,我當初在宛城的時候,張繡手下四處搜捕我,因為身體孱弱,我那時根本沒有習練過武藝。只能憑著一點急智,從戰場上逃離。回到許都,慶幸的是再也沒有刦過你母親那裡用餐,否則我肯定已是作古多年。如今還有沒有一統的大魏我不清楚,我只知道,那個時候曹子桓會坐在皇位上,向他認為能夠駕馭的百姓和大軍發號施令。你母親確實是養過我幾年,我原本也該一樣孝敬她。可她對我做過的那些事,卻是每一件都想要我的性命。”

“只要我運氣再稍稍差上丁點,世上可就不會再有大魏朝廷。”曹鑠說道:“即便有,也不可能是如今的大魏朝廷。”

“陛下為曹家和大魏做過什麼,我們都是看在眼裡。”曹植說道:“二兄曾試圖與陛下爭奪天下,他簡直是痴心妄想。母親做那些,確實是寒了陛下的心……”

“既然你也知道他寒了我的心,又憑什麼來請我原諒?”曹鑠向曹植問道:“難道就因為她養育過我幾年,就可以對我的性命予取予奪,難道就應該在我和曹子桓利益有所衝突的時候,明目張膽的要取我的性命?”

“母親當年也是糊塗了,如今她人已不在,還請陛下把她給忘了。”從曹鑠的話裡聽出了不太好的意思,曹植趕忙躬身一禮,請他忘記卞夫人。

曹植的態度,讓曹鑠看出他不可能再提出不該提的要求。

“你是她的兒子,子文也是她的兒子,我能怎麼辦?難不成把她挫骨揚灰?”曹鑠嘆了一聲說道:“我不希望在長安看到她,你也不要想著把她葬在長安。先前我尋思了一下,鄴城還有曹家的墳地,你把她帶到那裡好好葬了吧。”

“陛下……”曹鑠提出要曹植把卞夫人帶去鄴城葬了,曹植先是一愣,隨後一臉錯愕的說道:“鄴城葬著的只不過是曹家外族,母親葬在那裡……”

“我允許你和子文在那裡給她建個像樣的墳墓。”也知道讓曹植把卞夫人葬在鄴城確實是有些過了,可丁瑤想要那麼做,曹鑠又不能說是她的意思看,於是放寬了對曹植的約束:“到了那裡,朝廷將不會過多的插手喪事,你和子文想怎麼辦,都是你倆的事情,我絕對不會過問。”

卞夫人要是葬在長安,甚至是葬在曹操的老家或者許都等地,所能有的待遇頂多只是一個小小的土包而已。

曹鑠讓曹植把人帶到鄴城去安葬,卻給曹植一個承諾,他可以不理會卞夫人的喪事辦到什麼樣的程度,甚至可以預設曹彰和曹植為她建造一座大的墳墓。

能夠做到這個份上,曹鑠也是做出了最大的讓步。

心裡如同明鏡一樣,曹植也知道曹鑠這麼做,是讓步多少。

他向曹鑠躬身一禮:“陛下的意思我明白了,我會令人去迎三兄,請他直接趕赴鄴城參加母親的葬禮。至於我,稍後就會護送母親前往鄴城,絕對不會再讓她惹陛下心煩。”

曹鑠沒有看著曹植,只是衝他擺了擺手。

再次行了個大禮,曹植轉身離去。

等到曹植退出書房,曹鑠也離開前往丁瑤的住處。

聽說曹植會護著卞夫人的屍身前往鄴城,丁瑤緩緩的點頭:“她死了,我不知道為什麼,卻並沒感覺到輕鬆。”

“母后沒感覺到輕鬆,應該也是想到了早年曾一同侍奉過父親。”曹鑠說道:“無論怎樣,她也曾在曹家生活過,如今她故去了,母后雖然不肯承認,心裡卻不太是滋味的。”

“好像確實是那麼回事。”丁瑤點了點頭,向曹鑠問道:“你說怪還是不怪。以往我恨不能把她五馬分屍,如今她真的死了,我卻覺著她有些可憐……”

“那是母后太善了。”曹鑠說道:“母后的心機不重,也不懂得如何在背後害人,所以以往的很多年,始終讓卞夫人在曹家後宅頤氣指使,以至於她甚至敢和主母直面抗衡。”

“你說她為什麼這麼做?”丁瑤向曹鑠問道:“難道她就一點也不害怕,因為得罪了我,而給他們卞家惹去麻煩?”

“或許她從來都沒有把卞家放在眼裡,又或許是她根本就不怕給卞家帶去麻煩。”曹鑠說道:“她是娼門出身,家族給過她什麼,她比誰都清楚。在她心裡,很可能對卞家也是恨之入骨,所以才會帶著卞家的人做出那些事情。因為她根本不怕暴露而牽連卞家,細細推想,她很可能還希望卞家會因為這些事情遭殃。”

曹鑠的一番話,讓丁瑤錯愕不已。

站在任何人的立場上,都不會相信這種推想有任何的合理性。

可丁瑤仔細的想了一下,卞夫人過去做的那些事情,很多都是一旦傳揚開,整個卞家都會陪著她死的那種。

她確實是沒考慮過卞家,甚至還希望卞家能給她陪葬。

“算了。”隱約想明白了什麼,丁瑤也不肯再往下深究,她對曹鑠說道:“人都已經死了,我們也沒必要總是說她,你有沒有派人告知子文?”

“回母親話,我已經派人去告知了子文。”曹鑠說道:“他此時應該已在路上,不過子建說了,他會派人前去攔著,請子文直接去鄴城。”

“你和子文也有好些日子沒見了。”丁瑤說道:“卞氏雖然做了很多錯事,可她卻生養了子文,一直以來對你都是尊崇的很。這個兄弟,你可不要給疏漏了。雖然你已經是大魏的皇帝,已經是天下之主,可你也還是個人,也還得有骨肉親情。可不要像你父親一樣,為了江山天下,卻把家人給疏忽了。以至於臨到死的時候,身邊居然沒有一個他真正想見的人。”

曹鑠回道:“母后交代的,我都記下了,我會派人前往鄴城,請子文在喪禮之後,來到長安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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