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整夜的雪,是越來越大,別說有停的跡象,它甚至飄飄灑灑,大有要把整個天下都給湮沒的勢頭。

曹恆站在雪地裡,望著五六百名勇士離去的背影。

此時他的心情極其複雜。

出征的時候,他根本沒把這些人當成自己人,甚至還有加以利用的意思。

勇士們在出徵之前,有好幾個都讓他看過身上的老傷。

有的是缺了手指,有的是沒了腳趾,甚至還有的少了一隻手或者是身上曾被開出過長長的傷疤,差點連內臟都流淌出去。

他們這些人能夠活下來,可以說是個奇蹟。

偏偏曹恆先前並不知道,這些人都曾經是追隨父親在戰場上廝殺的老兵。

“長公子,外面太冷,還是先會帳篷裡去吧。”姜維來到曹恆身旁,勸他先回帳篷。

曹恆並沒有離開,而是向姜維問了一句:“伯約,你說我先前是不是把事情做的太過了?”

“長公子怎麼突然這麼說?”姜維疑惑的問道。

“他們都是父親曾經帶過的老兵,也都是曾在戰場上廝殺過的勇士。”曹恆說道:“我那麼對待他們,難道你不覺得太過分了?”

“長公子對他們好像也不差。”姜維說道:“給他們發放了軍械衣甲,還為了他們懲治了一名軍需。即便是對待軍中將士,應該也不過就是如此。”

“對待軍中將士也不過如此?”曹恆搖頭:“差距太大……”

他接著說道:“我到現在才明白,他們這些人究竟是為了什麼才肯冒著風雪去追殺羯人。”

“難道不是長公子的重賞?”姜維不是太明白他的意思。

“當然不是。”曹恆說道:“他們曾經都是老兵,而且都是在戰場上殺過敵的老兵。他們這些人渴望戰場,所以才會來到這裡。而且他們的家人多半都被羯人殺死,一是為了家仇,二是為了國恨,三則是為了重溫曾經在軍中的夢想。”

輕輕嘆了一聲,曹恆對姜維說道:“伯約幫我記著,他們回來以後,要是有人戰死,一律當做正在軍中的將士安葬。至於活著的那些,也別讓他們再回到先前的營地,就跟在軍中隨同將士們上陣廝殺。他們可以和將士們一樣割下羯人的頭皮,這樣一來,等到他們返回雁門關,每個人至少都能獲得足夠後半生養家的錢財。我不能為他們做什麼,做到這個份上,已經算是我竭盡所能了。”

“長公子這樣對待他們,等到他們回來,必定會是感恩戴德。”姜維說道:“還在下雪,外面冷的很。長公子不回帳篷,我們都得在外面陪著挨凍。還請長公子心疼心疼我們這些人……”

“伯約這話說的,好像我不知道心疼你們似得。”曹恆咧嘴一笑:“算了,先回帳篷,別回頭落了你的口實,說我不懂得體恤你們。”

姜維嘿嘿一笑:“我就知道長公子最懂得體恤下屬。”

他隨後招呼了一聲陸遜等人,跟著曹恆回了帳篷。

回到帳篷裡,等到眾人落座,曹恆說道:“先前我對他們這些人追擊羯人還不放心,這會是徹底放心了。”

“長公子怎麼有這麼大的轉變?”姜維問道:“難道就因為他們曾是老兵?”

“難道這個理由還不夠?”曹恆說道:“你們也都知道軍中老兵是什麼樣子,他們不僅擅長戰陣廝殺,還擅長搜尋跟蹤。我們大魏的將士,從加入軍中的那天起,會的就要比一般人更多一些。”

眾人聽了,都是紛紛點頭。

大魏的將士,確實是像曹恆說的那樣。

從加入軍中的那一天起,他們學的就不僅僅只是在戰場上廝殺的本事。

曹鑠要求每一個常備軍計程車兵,都必須掌握製作陷阱、追蹤敵軍、刺探軍情以及其他的一些技能。

正因為有了這些技能,魏軍將士在戰場上的死亡率,總是遠遠低於他們的敵人。

五六百名追殺羯人的勇士離開營地,漫天飄舞的雪花很快遮蓋住了他們的腳印。

他們徹底的消失在皚皚白雪中。

從他們出發的那一刻起,曹恆一直都在擔心著他們的安危。

大雪整整下了三天。

當天空不再飄落雪花,濃雲漸漸散去,陽光再次出現在人們眼前的時候,已經是三天以後。

整整飄落了三天的鵝毛大雪,給萬物鋪上了厚厚的銀裝。

銀色的裝裹讓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的素雅和潔白,就好像整個世間突然變的聖潔了一樣。

站在雪地中,曹恆眺望著遠方。

他望著的方向,正是勇士們離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