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輕時也自命不凡,覺得自己有能力改變這一切,最後的結果你也看到了,在殘酷的現實面前,並不是每個人都用勇氣一直對抗的。”

“所以你就自甘墮落了?”

“什麼叫自甘墮落啊!我這是在尋找適合自己的生存之道!”

奧斯卡急忙辯解著,神情舒緩開,感受著壁爐的溫暖,他顯得很放鬆。

“我的前半生居無定所,後半生便想安定下來,最好在一個地方一直待下去,所以寫書還真是個不錯的工作啊,只要握在屋子裡寫字就會有錢賺……雖然我沒掙到多少錢,但這個工作確實不錯啊。”

塞琉勉強地露出笑意,她被奧斯卡這糟糕的一生逗樂了,雖然按理說她不該笑的,畢竟嘲笑別人的苦難有些不太好。

“所以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我們都是普通人,能做的事情有限。”

“接受自己的平庸嗎?”

“當然,舞臺只有那麼大,並不是每個人都能站在聚光燈下,觀眾席那麼多,即便這樣,有的人還只是站票,”奧斯卡說,“接受平庸是件很難的事,但也是一件無法繞開的事,你不是神,你能做的只有凡人的極限。”

“聽起來真糟糕啊。”

“是啊,所以我才想卸任,這樣我終於能當個無能為力的凡人了,而不是頂著個築國者的身份,繼續著無能為力。”

這麼聽來,築國者反而不是什麼榮耀的身份,而是一個苦痛的詛咒。

“你這算是害了我嗎?”塞琉問。

“是你要求這樣的,我們說好了的。”

奧斯卡嚴肅了起來,抱緊毯子,一副以為塞琉要反悔的樣子。

好不容易抱上了大腿,讓自己的餘生都有人養了,奧斯卡說什麼也不會放棄這麼個鐵飯碗的。

但很顯然,他和塞琉想的事情根本不一樣,塞琉根本不在乎奧斯卡的鐵飯碗,他一個人才能吃多少飯。

“可我……我還是……”

塞琉想說什麼,但被奧斯卡打斷。

“我懂,我懂,我年輕時也這樣,每次遠行前,我都會狠狠地擁抱著我的朋友們,”奧斯卡回憶著那些模糊的臉龐,“當然,他們通常很反感,還一度認為我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可沒辦法啊,說不定我就死在了外頭,也可能是等我回來,他們死個精光,這種事沒辦法的。”

奧斯卡又添了幾塊木頭進去,火光一陣搖曳,蕩起一陣火星。

“我後悔過,所以我覺得,不該讓你走上我的舊路,你沒辦法阻止他前進,就連他自己也無法阻止他自己。”

眼裡倒映著壁爐裡的焰火,將奧斯卡渾濁的眼睛映照成燦金色。

“都到這種時候了,即使他拒絕,使命與職責也會驅使著他,不得不前進。”

“所以你才想開所謂的慶功宴嗎?”塞琉說道,“這不是什麼慶功宴,倒更像是一場告別晚會。”

就像被識破了一樣,奧斯卡嘿嘿地笑了起來。

“差不多吧,”他嘆了口氣,“就像故事的結局,你就要和這些角色告別了,難免會有些不捨,忍不住地想多停留一陣,多看幾眼……”

“真的嗎?”塞琉懷疑道。

停頓了幾秒,奧斯卡毫不知恥地說道。

“假的,終於能和這些傢伙傢伙說再見了,不會再有編輯催來催去,而我也可以休個長假了,開心還來不及呢!”

聽到這些,奧斯卡在塞琉心中的形象繼續崩塌著,不清楚這算不算是奧斯卡退休了的放飛自我。

“好吧,開玩笑的,故事和現實,總是有區別的,不是嗎?”

奧斯卡又正經了起來,讓人搞不懂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故事裡的角色,我還能回顧,甚至說寫幾個續篇,可現實的人們,失去了,也就真的失去了,我只能說做好你該做的,別後悔。”

奧斯卡感慨著。

“後悔是我最為厭惡的情緒了,它就像個不死不滅的鬼魂,一直追逐著你,直到你邁向死亡。”

70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