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海盜反應了過來,及時衝進了船艙裡,少部分海盜開始移動時已經晚了,破碎的鋼鐵帶著燃燒的熾熱,密密麻麻地落在了鐵甲船上,叮叮噹噹的聲音連綿不絕,頃刻間便在甲板上擊打出了上千道焦黑的孔洞。

暴露在外的海盜也遭受到了火雨的打擊,好在經歷了這麼長的衰減與暴雨的降溫,火雨已經不具備太大的致命性。

鋼鐵穿透血肉,餘溫將傷口燒焦,除了一些倒黴鬼,被直接命中了頭顱,大多數被命中的海盜都還活著,他們倒在甲板上,發出了痛苦的喘息聲。

“填彈,開火!”

武器師再度開火,漫天的火雨轉瞬即至,照亮海域的同時,也壓制著海盜們的行動,他們絕大部分都躲進了船艙中,在火雨下瑟瑟發抖。

船長死死地盯著武器師那猙獰的身影,與驚恐的海盜們不同,第一眼的震撼後,他便清楚了武器師所能帶來的威脅,他能做的也只有火雨壓制而已,這些燃燒的鋼鐵根本無法撼動鐵甲船,更不要說現在還捲動著暴雨,火焰根本無法燃起。

還有最為主要的一點是,武器師能壓制的只有自己這艘鐵甲船而已,火雨的覆蓋範圍有限,無法將所有的鐵甲船壓制,在他壓制自己的時候,其餘鐵甲船的攻擊可不會停下來。

這只是晨輝挺進號的最後反撲而已,雖然不清楚武器師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可只要將這艘鐵甲船佔領,它所有的秘密都將暴露在自己眼前。

這麼想著,船長內心的貪婪帶來莫大的愉悅,目睹著火雨的繼續,可突然他想到了什麼。

為什麼……

他慌張地凝神,用力地去聽這海域之上的騷動。

為什麼……火炮聲小了下來。

這麼想著,船長不顧火雨的威脅衝出了船艙。

剛剛火炮聲轟鳴不斷,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火炮聲變得越來越少了,是其它鐵甲船放棄了攻擊?這怎麼可能,晨輝挺進號的火力,大家有目共睹,在將其無力化前,誰敢停下攻擊。

船長望向大海的另一端,之前視線被黑暗與暴雨所阻隔,只能從炮火的光芒來簡單分辨其它鐵甲船的位置,可現在在火雨的照耀下,一切都清晰了起來。

貪婪躁動的鮮血在頃刻間冷了下來,船長看到了。

那些鐵甲船並不是放棄了攻擊,而是它們已經置身於烈火之中了。

熊熊的火焰在鐵甲船上燃燒著,海盜們慘叫著,身影被火光映襯的清晰可見,堅不可摧的鐵甲船在緩緩沉沒,湧起的巨浪彷彿拖拽著它,試著將它拉入深淵。

在這火光之中,船長看到了真正的惡魔。

甲板開始崩塌、碎裂,有什麼尖銳的東西從其中刺出,就像是被分娩的孩子,它用力地掘開鋼鐵的軀殼,身上沐浴著大火,緩緩站起。

也是隨著它的起身,龍骨在接連的破壞下徹底斷裂,鐵甲船被自身的重量壓垮,鉚釘崩斷,裝甲翹起、剝離,在海水的吞食下,解體成無數的碎片沉入深海。

惡魔緩緩地抬起頭,船長看不清、也不知道這種東西到底有沒有眼睛,但他很清楚,在這一刻他和惡魔對視在了一起。

落滿夜空的火雨落下,一同落下的還有照亮黑暗的光,視野再度被漆黑與暴雨所覆蓋,船長丟失了惡魔的身影。

緊接著又一道火雨升空,映亮了模糊的世界,可此時燃燒的殘骸上已不見惡魔的身影,鐵甲船緩緩地沉入海底,正如之前那些被擊沉的鐵甲船一樣,緩慢無聲地死去。

然後他聽到了,某個尖銳的鳴響在狂風中迴盪,似乎是有什麼東西在急速朝這裡前進。

呆滯地看著這一切,無形的恐懼完全俘獲了船長的心智。

突然間船長明白了。

這火雨根本不是用來進攻或者是壓制的,它的用途只有一個,那便是照明,為這惡魔的進攻指引路線。

一道線鉤索破空而至,精準地釘入了船長身前不遠處的甲板,宛如黑暗之中的邪異所伸出的觸肢。

船長聽到了聲音來源的方向,不是海里,而夜空。

抬起頭,只見火雨在高空炸裂,映亮了海域內的一切,卻未能映亮船長,因為他的身體早已被另一個更為龐大的漆黑所籠罩。

冰冷的鐵羽盡情地舒展開,落下的光芒完美地佝僂出了它那恐怖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