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停止廝殺。”

“停下!”

男人發令道,狂熱的信徒們一下子就停了下來,有的人剛剛將刀子送進另一個人的肚子裡,聽到男人的命令,直接停住了,握著插在肚子裡的刀子,看向這裡。

“然後呢?”

“一會你就知道了,不過在此之前我需要離開,太靠近的話會被它們發現。”

先驅說完這些直接準備離開,不帶任何情感,對於這些瘋子們的處理,就像在收拾工具一樣。

“等一等,先驅,我就要死了,我就要再也見不到您了。”

男人叫住了先驅,先驅緩緩地轉過身,他有些好奇男人要說些什麼。

只見男人整理了一下衣襟,儘可能地讓自己體面一些,然後露出真誠的微笑。

“感謝您讓我看到這個世界的真相……也感謝我們一起航海的日子,能成為您的大副,是我今生最高的榮譽。”

先驅微微點頭,什麼也沒說,他乾脆利落,就像機器一樣推開門離開,除了信徒們停下的動作外,什麼也沒有變,彷彿先驅從沒有來過一樣。

男人則久久地駐足在原地,長長的嘆息下,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

“真沒想到還能見到您啊。”

隨後他眼前一黑,迷離瘋狂的幻覺從黑暗裡湧現,這樣的情況不止發生在他一個人的身上,所有的信徒們都看到了同樣的畫面,龐大的記憶一瞬間灌輸進了脆弱的血肉之中,有的人承受不住壓力直接跪在了地上,五孔之中不斷地流淌著鮮血。

侵蝕降臨於此。

男人也開始承受不住了,他跌倒在了身前的火盆之中,熾熱的大火點燃了他的衣物,他沒有發出痛苦的低鳴,而是直視著幻覺……又或者說這過往的記憶。

這數年的記憶、數百年的記憶、數千年的記憶……彷彿沒有盡頭的記憶。

“真孤單啊。”

無盡的歲月匆匆走過,至始至終記憶裡只有記憶的主人孤身一人。

男人的面板枯朽破碎了起來,詭異的侵蝕下,他的血肉乾癟了成了黑色的硬質,覆蓋在了脆弱的骨骼上,火焰灼燒著它,但他已經感覺不到身體上的任何反應了。

意志開始崩潰,在這龐大的記憶下,凡人的意志是如此地脆弱,在外界看來只是過了幾秒而已,但男人都走過了數不清的歲月,他已經快分不清自己是誰了。

可就在這將死之際,他看到了,越過了圍欄,走入了黑暗之中。

在這記憶的盡頭,在諸神唾棄詛咒的居所,在那一片猙獰粘稠的黑暗沼澤之中,在這裡絕望與恐懼都有了可以描述的形狀,彷彿所有罪惡與邪異的集中之域。

某個難以言敘的東西在這被遺忘塵封之地長眠著,直到男人跨越這漫長的歲月,再度知曉了它的存在,看到了它的樣子,驚擾了它的長眠。

於是它從長眠中驚醒,跨越時間與維度,抵達了現世。

“啊……啊……”

信徒們發出了相同的慘叫聲,聲音很是虛弱,他們的肉體開始崩壞,在燃燒的長屋之中,一切都在步入極端的瘋狂。

身體流盡了鮮血,隨即有粘稠的黑水從其中汩汩湧出,它們就像無窮無盡一樣,冰冷徹骨,就連焰火也無法將其溫暖。

似乎人類的軀殼之下藏著的便是這些罪惡的液體,它們匯聚成了一團,光滑的表面開始了陣陣的蠕動,將那些乾枯的屍體拖了起來,就像咀嚼食物一樣,將它們徹底吞沒。

男人還有著些許的意識,但也只是風中殘燭一般,黑水也在不斷地從他的口鼻之中抽出,似乎有群鴉已啄過他的眼球,他的一隻眼睛瞎了、眼眶腐爛,就像泉眼一樣,其中汩汩地流出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