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最後,階梯來到了盡頭,沒有繼續向下的階梯了,在最後一道階梯上放有一條斑駁染血的鎖鏈,新教皇一隻手拉住那鎖鏈,接著看向下方。

那裡只有一團提燈無法照亮的黑暗,一個無人知曉的未知。

“每次來都是一次考驗啊……”

新教皇忍不住低語著,即使是他在此刻也變得猶豫起來,直到鼓起勇氣,向著那黑暗躍去。

墜落的過程並不算長,只有短短一瞬,落差大概也只有三四米左右,但就是這樣的距離,卻令新教皇心生畏懼。

《福音書》裡說過,生與死的世界之間有著一道重疊的灰色,那是生死的邊緣,這悠長的行進便是在那地獄的邊緣行進,而隨著新教皇的那一躍,越過這短短的距離,他來到了“地獄”。

四周還是那不可視的黑暗,空氣裡帶著濃重的腥臭味,溫度陰冷,簡直就是北方的極地,呼吸都泛起晶瑩的霧。

腳下的大地柔軟粘稠,緊接著他似乎踩到了水泊,明明溫度如此之低,可液體卻未能凍結起來,在提燈的照亮下才發覺那是猩紅色的血液,向著黑暗的盡頭看去,鮮血蔓延了視野的全部,彷彿這裡曾死了上萬人,而他們的血至今仍未乾涸。

新教皇似乎對這一切並不意外,他曾經來過這裡,接著他大聲地喊道。

“我來了!”

沒有人回應他,可黑暗裡那瑣碎的邪異之音更加繁密了。

新教皇明白,他只是睡的太深了,深的有些難以醒過來,鋼鐵的面具下泛起刺目的白光,緊接著他拔出腰間攜帶的釘劍,輕輕地切開自己的手腕,任由鮮血注入腳下的血泊之中,而淨焰也隨著血液的傾注在新教皇的身邊燃燒了起來。

慘白的光映亮了這汙穢的世界,猩紅的血液裡浸泡著令人作嘔的血肉器官,它們有的還在散發微微的熱氣,緩慢抽動著,彷彿還有著生命,而這樣的東西還有很多,詭異畸形的軀體,斷肢頭顱,從那模糊的黑暗裡還能勉強的分辨出更為龐大的東西,只是它太大了,連火光也無法將它完全映亮。

這裡便是昇華之井的井底,關於這裡福音教會也沒有什麼具體的稱呼,或許它曾經也有過名字,但被人刻意地遺忘了。

美好的向上升騰,骯髒的向下墜去,這裡集結著福音教會近千年的汙穢之物,它們被遺忘在此地,可過了這麼之久,它們仍未徹底的死去。

隨著活人的到來,越來越多的詭異之物醒了過來,鮮血之下有東西在移動,它們緩緩地爬了起來,能勉強的分辨出一個又一個的人形,它們似乎是人類,它們試著站起來,可身體的血肉已經和地面粘連了起來……不,那不是地面,那也是血肉,整個井底似乎都被某種巨型的血肉生物填充了,新教皇所處的位置反而像是它消化的腸道。

它們掙扎著,明明早已死去,可血肉依舊富有生命力,數不清的手揮舞著,就像某個可憎的恐怖儀式,但新教皇完全不在意這些,繼續向前。

黑暗裡他是唯一的光亮,數不清的眼睛正緊盯著他,或許當火焰熄滅的那一刻,那些妖異之物便會一擁而上。

數不清的聲音鳴響著,新教皇明明聽不懂那些嗚咽的聲音,但他卻能明白其意思。

【是活人……活人……】

【新鮮的血,鮮血的肉……】

【多久了,多久沒有進食了……】

【是光!光!】

【太刺眼了,太迷人了……】

新教皇深呼吸,此刻這井底的侵蝕強度已經抵達了一個令難忍的程度,或許下一秒他就會失去理智,可他還在咬牙堅持著。

他用力地抓著鎖鏈,在這照不亮的黑暗裡,這是他返回地面的憑證。

“你來了啊……”

突然有聲音從前方的黑暗裡響起,那是真切的人聲。

新教皇清楚對方是誰,直接大步走去,手腕處的傷口還在持續流血,秘血燃起淨焰,一點點的燃燒黑暗。

黑暗被驅逐,那人的樣子也顯露了出來……那幾乎算不上一個人,他裸著上身,血肉乾枯無比,面板如同樹皮般龜裂,緊貼著骨骼,雙手就像枝條般纖細,因為血肉的消亡,多年以來骨骼已經石化結合在了一起。

新教皇對於他變成這個樣子並不意外,看著那令人膽寒的頭顱,那看起來就像一個嶙峋的骷髏頭蒙上了一層人皮,眼眶深深的凹陷下去,其下是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