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頭,於是所有人都看都了那從濃霧之中駛出的龐然大物,它是那麼的巨大,大到彷彿來自古老神話中的怪物一般。

那是兩個文化之間的直接碰撞,許多船員當時直接嚇傻在了原地,他們從未見過那麼大的船,哪怕英爾維格的皇家旗艦在它的面前也猶如幼兒一般,更為驚愕的是它的構造,蒸汽船已經出現快近百年了,可那大船就彷彿從歷史中駛出一樣,沒有用任何鋼鐵,僅僅是堅固的木材便組建起了這一切,渾然一體就如同從一顆撐起世界的大樹上生雕而出。

那是名為夔龍的大船。

豎立的風帆遮天蔽日,上面縫製著盤踞的東方龍,上百門火炮從船體的兩側伸出,船首是那猙獰的龍頭,沒人見過那樣的生物以為是末日的來臨。

令人絕望的是那日出之時,溼潤的霧氣隨著日光消散,海面變得清晰起來,這時人們才看到在那巨船之後的海洋,那是上百艘與它同樣的大船,上百的旗幟飛揚,彷彿遷移而來的紅雀,燃燒天幕的火雨。

這是一支橫跨世界的艦隊。

恐慌與絕望一瞬席捲了雷恩多納港口,一直蔓延到舊敦靈的鉑金宮內,這支來自東方的艦隊明明武器落後了幾十年,可依舊沒有人覺得能打贏這場戰爭。

這是英爾維格人第一次見到來自東方的人,他們以為他們會想傳說中那樣恐怖,可那位名為左鎮的將軍沒有帶來戰爭,他穿著甲冑走進了鉑金宮,他說他帶著皇帝的旨意而來,留下了來自東方的禮物,隨後女王將機械院的知識回禮給了他們,於是這群東方人帶著蒸汽的科技離開了英爾維格,直到十幾年後的今天都沒有再出現在那海平面之上。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這是這句話的全貌,意思大概是,那些被自身道德原則束縛的人通常活不多久,反而那些毫無原則低劣的渣滓卻能活到最後。”

伯勞說著再次裹緊了衣服,沒有蒸汽噴出了,那些凝結的水珠格外寒冷。

“你覺得他是個低劣的渣滓?”加拉哈德感到有些意外,沒想到伯勞會這麼評判他。

“是啊,只有那些渣滓才需要新生活來逃避過去,而洛倫佐·霍爾默斯就是其中之一。”

伯勞淡然道。

“不過恰恰是這樣的人才能活到最後,不用擔心他,放手進攻吧,這個偵探一定能活下來的。”

回想起了第一次見到洛倫佐時的樣子,伯勞根本難以想象眼前這個狼狽的人究竟經歷了些什麼,近乎腐爛的傷口,空洞的眼神……那恐怕是莫大的黑暗,但即使是這樣洛倫佐都未曾死去,更不要說今夜的這一切了。

“滴——滴——”

突然有聲音響起,黑暗裡伯勞胸前的通訊器閃爍起了微光。這是來自機械院的新技術,他們稱之為無線電通訊,只要拿著這個東西,即使兩人之間隔著整個舊敦靈也能收到訊息,比電話更快捷,機動性更強,這會是改變戰場的東西,但現在只在淨除機關內部裝備。

聽著通訊器裡傳達的訊息,伯勞的神色逐漸凝重了起來,雖然是一片黑暗,但加拉哈德還是感受到了伯勞的變化。

“發生了什麼?”他問道。

“四隊騎警試圖進入下城區不過已經被禁衛軍攔下了。”

按理說這個時間街頭只會出現巡夜的騎警,可四隊人馬一同出現的騎警有些太過反常了。

“難道蘇亞蘭廳也被腐蝕了嗎?”

加拉哈德的語氣頭一次出現了憤怒。

“不,是那個人渣。”

伯勞顯然比加拉哈德更氣憤,他怒罵著。

“暫緩進攻,地宮裡有重要目標。”

“什麼重要目標?”

加拉哈德才是今夜的指揮官,他不明白伯勞為什麼會突然越權。

“洛倫佐那個人渣,他和說我一個人應對薩博沒問題,我以為他會有什麼新奇的計劃,你也清楚,他一手造就了紅河慘案,他是窺視一切的偵探,也可以變成完美的罪犯。”

“我終於知道這個王八蛋的信心來自於哪裡了!”

伯勞解釋著,他從未有過的憤怒,說著他就想拿出自己的左輪槍,可摸到一半才想起來那把槍在洛倫佐的手上。現在他已經開始後悔沒能殺了洛倫佐了。

“半小時前蘇亞蘭廳受到了一封匿名信件,一個地址,一個名字。”

伯勞說著從黑暗裡拿出了銀白的來復槍,加長的槍管與高倍的透鏡,修長的槍身上有著鋒利的凸起,必要時它可以當做一把奇異的劍進行戰鬥。

這把武器出自機械院,是一把威力強大但因為成本問題無法量產的概念武器,它少有出現在戰場之上,只因它的主人是伯勞,地下的國王,而當國王也拔出劍刃時,那將是關係一切的戰爭。

“地址是下城區薩博所管理的地宮,也就是今夜的戰場,而那個名字是伊芙·菲尼克斯。”

聽到那個名字加拉哈德一愣,騎士那古板的臉上頭一次出現了冷靜以外的情緒,他扶著頭,停頓了好久才緩緩說道。

“亞瑟會殺了我們所有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