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向來對於所謂的神話信仰嗤之以鼻,她覺得那只是當局者為了穩固統治與掠奪利益所胡謅出來的東西,可那本是神話裡的東西現在卻真切的存在了自己的眼前,正如洛倫佐說的那樣,那絕不是什麼所謂的幻覺,而是切切實實的東西。

“沒什麼不可能的,我們必須儘快逃出去,雖然不知道妖魔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但現在這地宮裡至少有數百人,還是那種因致幻劑喪失行動能力的人,那些人是它的糧食,它只會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可怕。”

洛倫佐的聲音從前方的黑暗裡傳來。

“……你怎麼會清楚這些,洛倫佐!”

伊芙緊跟的步伐停了下來,耳邊的呢喃聲不斷加劇,就彷彿有個詭異的僧人正在自己耳邊一樣,致幻劑的效應加上妖魔對精神的衝擊,女孩的狀況十分糟糕,她難以相信任何人。

槍口指著黑暗裡的身影,那是伊芙自己的配槍,裡面填滿了子彈。

“別屈服伊芙,你已經受到了它的影響。”

洛倫佐聲音依舊平靜,完全不在意伊芙正拿槍指著他。

冷汗滑過女孩的臉頰,她的呼吸逐漸沉重了起來,各種思緒在腦海裡翻滾,眼前洛倫佐的疑點在這負面情緒的催化下變得越來越大。

為什麼這個偵探知道的這麼多,為什麼他要選擇自己來與他一起,真的是為了那個救援計劃嗎?當然這些疑點都不夠致命,最為致命的是洛倫佐這個人的本身。

一個精通戰鬥技巧與隱秘知識的偵探,洛倫佐這個人本身的存在就是最大的疑點。

“別害怕伊芙,我能理解你,我第一次面對妖魔時,我與你一樣……我差點殺了我的朋友,它們就是這樣,會直接摧毀一個人的心智,與其對抗的人不僅要防範妖魔還要防範陷入瘋狂的隊友。”

黑暗裡洛倫佐安慰著,但手卻已經握緊了杖劍,這裡是黑暗的隧道,能見度很低,而且洛倫佐與伊芙距離也很近,只要出劍速度夠快,洛倫佐有信心在伊芙開槍先殺死這個女孩。

完全沒有什麼所謂的內心糾葛,從很久以前洛倫佐第一次向妖魔揮劍時,他就清楚了一件事,與那種怪異對抗也是要付出代價的,可以是一個人的善意,也可以是對於自身原則的束縛,亦或是溫熱的血就此冰冷。

“伊芙,冷靜下來,別讓你的先祖失望。”

聲音變得嚴厲了起來,洛倫佐此刻就像一位古板的老師訓誡著他那不成器的學子,可雖然如此說著,黑暗裡杖劍已經舉過了頭頂,以洛倫佐的臂力他能一瞬間直接將伊芙斬成兩瓣。

混亂的情緒糾纏著伊芙,握緊槍的手在顫抖,兩人在黑暗裡對峙了有近一分鐘的時間,在這漫長的沉默裡伊芙最終放下了手中的槍。

“我……我這是怎麼了……”

伊芙無力的跪了下來,眼瞳裡充滿血絲,那姣好的面容變得蒼白,之前的年輕與活力不再,她那樣子就像個病態的婦人。

“妖魔是種很詭異的東西,它們甚至算不上生物,凡是它接觸過的東西都會染那怪誕的性質,就好像一把被它觸碰過的器皿,普通人如果碰到就會產生噩夢。

同樣的,一旦常人注視它,聽聞到它,嗅到它的氣味等等可以觀察到它存在的行為都會受到影響,那影響就是根據接觸強弱的不同而產生的‘瘋狂’。”

洛倫佐放下了致命的杖劍,扶起伊芙的同時收起了她的槍,以防這個女孩再做出什麼蠢事出來。

“哪怕是閱讀關於它的文字也不行,這就是不注視、不可觸及、不可瞭解。”

伊芙艱難的扭過頭,詭異的氛圍裡洛倫佐依舊是那副冷靜的模樣,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一般。

“那為什麼你沒有……害怕?”

洛倫佐扶著伊芙前進,一邊走一邊回答著她。

“因素有很多,就像天天與虎為伴。第一次見到它你會害怕的要死,可你天天都看到它,那麼你也會把它當成一隻兇猛的大貓而已。”

有光在前方灑下,似乎是出口。

“所以在你看來那個鬼東西僅僅是隻大貓?”

無盡的黑暗裡看到光亮女孩情緒終於緩和了不少,聽到洛倫佐的形容她居然還有些想笑。

“當恐懼成為常態,那它也僅僅會變成一種普通的情緒而已。我說過,我曾經是個牧師,來自神聖福音教皇國的翡冷翠,我很清楚妖魔是個未知的東西,同樣的我們需要一個相同未知的東西來對抗。”

洛倫佐提起了溫徹斯特,手指勾住了護圈用力甩起,霰彈槍優雅的旋轉並在旋轉中完成了上膛,香菸已盡,帶著餘火與灰燼被洛倫佐一腳踩滅。

“那個用來保護我們的未知在幾百年前被稱作神與信仰,而現在它的名字是機械與能源。”

洛倫佐一把摘掉了面具,戴這個東西的感覺真的很不舒服,而藉著出口的餘光女孩這才看清了洛倫佐的樣子。

自己一直以為洛倫佐也在恐懼,只是這個偵探的心理素質過硬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可真正的實際情況是他滿臉寫滿了狂怒,這哪是一個該恐懼的人應有的樣子。

握槍的手在止不住的顫抖,這不是恐懼,僅僅是洛倫佐太興奮了。

他很清楚自己為什麼這樣,就如同那封存獵槍的獵人一樣,所有的樹木都被燒成了木炭,狩獵的森林消失在歷史的長河裡,所謂的獵人就此被新時代遠遠的拋棄。

可突然有一天,渾渾噩噩度日的你,發現黑暗的森林依舊存在,裡面爬滿了那些該被燒死的怪異。

於是你拾起塵封的獵槍,喜迎著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