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她跪在了臺階前。

臺階前菱格紋方磚細墁,略有些凹凸,阿嫵衣衫單薄,膝蓋咯得生疼。

她蹙了蹙眉,還是忍了。

孫嬤嬤對著臺階前一侍女比劃了比劃,嘴唇張開,似在說話,但並不發出聲響。

那侍女便懂了,用手指示意,讓她候著,她進去通稟。

這個過程都不曾發出任何聲響,顯然這是底下人長久伺候人後的默契和規矩。

阿嫵雖然還不曾見到那皇太子妃,但已感覺到這位娘娘的金貴,以及自己的渺小。

她就這麼沉默地垂著眼瞼,柔順地等著,等著這位貴人對自己的宣判。

院落中寂靜無聲,偶爾間裡面會傳來一些聲響,似乎是說笑聲,聽起來裡面是有客人的?

阿嫵跪得膝蓋發疼,頗為煎熬,不過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她也不好亂動,只能略挪了挪身子來緩解。

這麼百無聊賴的煎熬中,她看到正房窗欞在日頭下璀璨生輝,疑惑地細看,才辨認出,原來這窗欞上竟然鑲嵌了明瓦。

她長在海邊,倒是知道何為明瓦,幼時鄰家阿哥便是自小做這個的。

明瓦是用蚌殼做成的,要經過繁瑣的工序手藝,一步步地來,花費許多功夫才能將蚌殼磨成這樣薄潤透亮的瓦片,這明瓦太過昂貴,一般人家用不起,是以在阿嫵心裡,這都是做好了用來換些錢財以圖生計的。

時至今日,她才親眼看到有人將明瓦鑲嵌在窗欞上。

果然好看。

這讓阿嫵心生恍惚,甚至覺得這兩年發生的種種彷彿一場夢。

她幼時家中並不富裕,但日子倒也過得太平和睦,又因阿嫵生來體弱,備受父母兄長疼愛憐惜,自小也是被寵著長大的。

誰曾想,自從十四歲那年,她這日子天翻地覆,竟淪落到這個地步。

種種遭遇,如今想來,便是一場渾渾噩噩的夢,她只盼著忘記才好。

這時,阿嫵聽到隱約的說笑聲,她看過去,便見臺階上有銅鉤懸了條珠青帘,那條珠青帘輕輕一蕩,被挑起來,之後便有丫鬟殷勤開路。

她偷偷看過去,發現丫鬟簇擁著的是兩個年輕娘子,

這兩位娘子一看便是金尊玉貴的身份,華麗講究,滿頭珠翠,只看得人不敢直視,眾丫鬟紛紛低首斂容。

阿嫵跪在那裡不能起身,但也膝行往旁邊挪,免得擋了路。

她本就體弱,如今跪了半晌已經氣虛,再這麼一挪,更是眼前發黑,險些栽倒在那裡,不過勉強撐著罷了。

這時,卻見那貴人恰停在她身邊。

有香薰之氣襲來,阿嫵小心地瞧過去,便看到織金纏枝四季花紋的藍緞裙襬,花紋刺繡精細華麗,頗為貴重的樣子,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這時貴人也在打量著她,好奇地道“這是誰,生得實在是雪白,竟彷彿玉雕的人兒!”

這聲音略顯嬌憨,聽著十四五歲的樣子。

阿嫵有些意外,想著這娘子怕是比自己年紀還小呢,也不知道是什麼身份。

旁邊那貴人親親熱熱地道;“德寧,你不是說母后要你早些回去,若是回去晚了,以後怕是輕易不讓你出來了。”

那叫德寧的小娘子一聽,忙捏著裙子道“哎呀,皇嫂說的是,我得趕路呢!”

她聲音清脆嬌俏,說完也不顧其它,提著裙襬,匆忙邁步就要走。

旁邊幾個丫鬟紛紛跟上,一時之間,阿嫵身邊都是匆忙的腳步,她們一個個走過。

過了片刻,院落中安靜下來,阿嫵感覺有視線落在她身上,那是貴人俯視的審視和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