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天為了防止他胡亂搞事,哪怕是在帝都當中,也必須有先天一級的神靈時時刻刻盯著他,回到這院落倒是不必,畢竟他自身就在旁邊欽天監中,隨時將這道人納入視線掌控。

腳步聲音沉穩響起,天地有肅殺之氣。

趙離轉過頭去,看到來人並非是這段時間常常過來的那兩位先天神,其身穿白衣,面容冷峻,腳踏戰靴,手指白皙而骨節突出,握著一柄帶鞘長劍,模樣比之前所見稚嫩少年稍微成長了些,卻也只是個看去比姬辛略大的少年人。

他持劍朝著趙離一禮,嗓音沉靜道:

“太白見過趙叔。”

趙離按捺住一絲驚詫,收回視線,笑道:

“未曾想到,今日卻是太白你來看顧著我。”

“走罷,難得見到你,乾脆外出吃一頓便飯如何?”

道人只是隨口一說。

先天之神秉天地大道氣運而生,不需飲食,但是太白仍舊還是點頭應下,和那道人外出而行,一路閒談過往,看來往的人群紅塵,卻並不涉及到彼此勢力的核心部分,沒有那種仗著彼此關係旁敲側擊的打算目的,氛圍算是和煦。

一路行來,也說春日景緻,說點心小食。

在一座極奢華酒樓之前的時候,趙離腳步卻微微一頓,少年太白順勢轉過視線,看到白髮道人抬眸看向酒樓二層一處桌子,若有所思,道人緩緩收回視線道:“就在這一處酒樓吧。”

他笑嘆道:“貧道還有一段因果需要了結。”

………………

絲竹雅樂,動人心絃。

宋元化舉杯飲酒,如在夢中。

放眼周圍,山珍海味皆有,美酒佳人相伴,周圍皆至交好友,又都並非凡俗。

前一段時間,得到了太后武皓賞識而成畫侍召的宋元化,已然功成名就,是眼下一等一炙手可熱的紅人,自朝堂之上縱橫往來無不隨心所欲,又結交往日想都不敢想的高門子弟,朝中威望隆盛的大人對自己也是無不看重,當朝宰相更有意將家中獨女嫁於自己為妻。

飲一口美酒,又見到那位在帝都都有絕色之城的美人溫婉含笑,宋元化只覺得心中酣暢淋漓,痛快至極,就連口中美酒滋味更是醇厚三分,哪怕天上瓊漿玉露不過如此。

榮華富貴,名滿京都,一擲千金,瀟灑恣意。

宋元化大醉,擊節而歌,只覺得人生意氣至此盡矣!

旁邊好友美人連連勸酒,宋元化本只是專心於畫道的書生,很快便不勝酒力,隱隱昏沉醉去之意,朦朦朧朧之間,又見到當日山水峻嶺,見到青衫文士放白鹿于山水,見到天下艱險第一的山路,一個不小心踩空,自己便墜下山崖摔了個粉碎,吃驚之下,已經酒醒。

身邊分明還是在那酒樓,只是看到當日機緣巧合之下,給予自己無字之書的白髮道人立在樓梯之口,不知為何,只能看到紅色富貴扶手,見不到樓上樓下何物,而那白髮道人似笑非笑,詢問他道:

“黃粱一夢,可曾醒了麼?”

宋元化回憶當日窮苦之時,店家造飯黃粱,而自己趴在桌上所經歷的一切,分明只是一月之前的事情,此刻卻仿如隔世,感慨一聲,起身畢恭畢敬地回答道:“多謝仙長賜予機緣。”

“當日黃粱一夢,實在是妙不可言,即便醒來也是常常流連忘返。”

“仍舊常常借仙長無字天書前往各處山水之間,而今也是該物歸原主了。”

言下之意,黃粱一夢自然早已經過去。

道人不置可否,見那書生似要取出書卷相還,也只含笑拒絕轉身離去。

宋元化心中一急,想要追上道人,卻如何能追的上,一不小心踩空從樓梯上翻滾而下,其下卻是蒼茫虛空,不知多深,一如當日夢中墜山一樣的失重感,宋元化驚呼一聲,身子一震猛然起睜開眼來,卻只見到高朋滿座,美酒佳餚,此處是雅間,也無有樓梯上下。

如此方知道方才只是夢中。

鬢角有汗,方才心悸心慌之感,卻在美酒醉意之下漸漸安定下來,心中想著自身至此已經榮華富貴極矣,那無字天書對自己也沒有什麼用出,若能見到那仙長,自應將此物還回去,又見到周圍佳人含笑,如飲甘醇,心神越醉,那美人柔聲問道:

“元化可還能繼續飲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