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曾猜錯,其應當是一切秩序的背面,天生為一切秩序以及造物之敵。”

道人咧了咧嘴,有點笑不出來:

“無?”

秩序的背面並非是混亂,混亂也是某種規則,天道這種秩序的背面,是虛無,一切都沒有,就像是宇宙大爆炸之前的狀態,無論是星辰,星系,生命,還是其他的造物,什麼都沒有,即便時間都毫無意義。

趙離終於知道了那白衣外道為何要滅世。

若其本質真是虛無,那其厭惡紅塵,就和趙離自己喜歡人間一樣,幾乎是骨子裡的本能。

泰山府君想了想。微微點頭,淡淡道:“可以這樣說。”

“至於祂身為虛無,為何還能籠絡手下,我並不清楚,你可問蒼天,蒼天曾和祂有過一戰,那一次蒼天付出極大代價,將其拉入天地規則,讓那外道有了實體,可以被針對,但是蒼天道心不穩,越發偏執,以至於如今,再不可能回頭。”

趙離沉默,想到了昊天,以及蒼天曾經詢問雲中君的問題。

死生之主沒有多說,結合這兩件事,趙離大概明白意思。

如果說以莫大的代價,不知多少生靈的死亡去走到這一步,蒼天確實沒有辦法回頭,有些事情真的不是說後悔就能夠後悔的,祂的後悔和遲疑,就相當於在否定自己的過去,在證明一步步走到這裡付出的代價毫無價值,相當於在說一路走來雙手血腥盡數錯誤。

祂可以後悔,然後呢,有人原諒了祂,一切皆大歡喜麼?

死者無法重生。

所以祂只能一步步走下去,直到最後徹底得勝。

趙離彷彿看到昊天是如何一步步走到現在這幅模樣的,嘆息一聲,抬手舉杯,略帶感慨複雜道:“倒也是可敬。”

頓了頓,自語道:“他日殺祂時候,可以少砍一刀,送酒一盞。”

然後自嘲笑道:“不過就眼下這局勢,祂殺我的可能性要更大些。”

泰山府君淡淡道:“知其苦衷,還要下手?”

道人伸手虛劈,齜牙咧嘴道:

“苦衷是苦衷,可憎是可憎,真能下手絕不手軟,也算是讓他解脫。”

“最多一刀給祂痛快,當然,我還要得留著祂的權柄保住另外一個朋友的性命,我倒也不想殺了祂連累我那個朋友也一同煙消雲散;不過這也就在這兒隨口說說,人家家底子比我厚實太多,空口白牙地亂說大話,傳出去也有點丟人。”

趙離搖搖頭,然後舉杯看向那府君,微笑道:

“還要多謝府君今日來援,貧道且敬府君一杯,往日恩怨,今日一筆勾銷如何?”

泰山府君沒有和他共飲,只是平淡將酒盞往下倒了倒,已然無酒。

沒給這白髮道人順坡下驢的機會。

趙離面皮厚實此刻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笑道:“那我分你半杯也可以。”

重點是要免去恩仇。

泰山府君淡淡道:“恩仇免去,飲酒就不必了。”

“我如今是以泰山之軀降臨,九洲山脈不可能永遠處於泰山的狀態,最多三日,我會重新離開人間,天庭看似大勝,大局來看其實慘勝,你且好自為之。”

將手中杯盞輕輕放下,已經離去。

趙離猜測應當去了地府。

遠處可以看到雲氣升騰,雷霆相隨,應當是雲中君,趙離見到熟悉好友,總算是徹底鬆了口氣,準備抬手飲酒,雲中君已到了眼前,雙方還沒有開口,突然間轟隆隆一陣響,這一座白衣外道所建造的酒樓就這麼崩塌潰散。

雲中君眼睜睜看著趙某人被直接給埋了進去,目瞪口呆。

事情轉眼發生,那座俯瞰紅塵的酒樓轉眼就是一片死寂的廢墟。

咔吧聲中,那根寬大的橫樑晃了晃,直接砸下來。

落在廢墟上,哐的一聲。

幾縷灰塵煙氣嫋嫋升起來。

然後又是嘩的一聲,廢墟中伸出一隻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