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座碑。

展開厚重的卷軸,上面密密麻麻,寫著三萬多個名字。

這便是碑文。

此戰當中,人族成員所穿戴的,是鑄兵殿天工所鑄造的兵器鎧甲,妖族所用,則是各自族中代代傳承的寶器;妖族有族中長老記錄,而人族城池當中,為了保證沒有人偷工減料,每一件鎧甲每一把兵器是誰所鑄造,都有匠人姓名記錄。

只是他們沒有想到。

自己親自鑄造了戰甲和兵器,最後也是自己,親自將鎧甲主人的名字雕刻上去。

他們以顫抖的雙手刻下那些熟悉的名字,現在這些熟悉的名字一個一個列在百丈石碑之上。

沒有任何的裝飾。

這三萬多個名字就這樣沉默無聲,密密麻麻排列在上面,俯瞰紅塵。

卻帶著一種難以言說的肅穆感覺。

道人摘下酒壺的塞子,仰起脖子喝酒,風住隱隱有被死死壓抑住的哽咽聲音,戚安歌看著石碑上,由自己所刻下初代銀槍決雲兵團成員的名字。

銀槍決雲兵團和花果山妖魔的戰旗再度打出。

戚安歌和旁邊花果山灰猿一同輕聲道:

“行禮。”

那些身上皆負傷的戰士,不顧自身傷勢,仍舊披掛,重重抬手叩擊胸膛,他們用盡了全力,耗光了面對神魔拔刀而戰的銳氣豪邁,傷口都崩裂開,流出鮮血,姬嶽抬起頭來,死死咬著牙齒,可眼淚還是止不住亂流,青年手臂上包紮的布條被睜開,落下來,順著風飛入紅塵。

不悔。

泰山府君深深看了一眼飲酒的白髮道人,未曾開口,緩緩離去。

今日九洲十地山川祖脈,重新回返各地。

趙離飲盡了酒,察覺到腳下五指山隱隱晃動。

知道是那兩尊先天神,還有一百多神魔不甘心被鎮壓,還在嘗試掙脫,此刻自然無法做到,但是萬年後或許真的能夠有脫困一日,道人微醺輕笑今日我也做一次文抄公,呵出一口酒氣,並指牽引一道因果氣數,猛然在石碑背面落筆。

字字龍飛鳳舞,凌厲剛正。

道人將剩下的酒傾倒入天地,將旁邊身穿樸素衣服的孩子抱起來,轉身步步離去。

石碑之上出現三行文字。

三日之前,為了庇護人間,於守衛蒼生之戰中犧牲的英雄們永垂不朽。

三十萬年以來,為了庇護人間,於誅殺神魔之戰當中犧牲的英雄們永垂不朽。

由此上溯到千百萬年,從那時起,為了反抗強權壓制,為了堂堂正正站在此天地之間,為蒼生人間拔刀,在歷次戰爭中犧牲的英雄們永垂不朽。

既是天尊,雖然並非那真正意義上的高不可攀巍峨氣象。

但是借勢而為,自然可以。

一瞬間,石碑彷彿變得無比沉重,直接將五指山,將其下神魔壓制住。

再無一絲空隙,便是神魔,也不可有分毫撼動。

撼山易,可能夠撼我人心氣魄?

道人眼底一絲落寞散去,抱著懷中徒弟,下巴抵在孩子頭頂,望著遠處,輕聲道:“我想府君應當不至於還對我記仇,至少其他地方我是可以回去了,和你爹孃說一說,咱們要去另外一處地方了。”

………………

東瀾景洲的巨塞城原本是為了應對隔著遙遠星海的九黎部所建造。

但是現在九洲直接合一,巨塞城反倒是沒有了原本的作用,從原本應該是對外的要塞之地,變成了整個九洲最為東方的邊陲,沒了毗鄰星海,發展壯大商貿的機會,也沒有了應對外敵入侵,加強守備的可能,這城池定位就開始有些尷尬。

現在城中世家和城主們開始考慮要不要將巨塞城這個名字換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