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是尋常小炒,貴在火候老道,用料實在。

酒也是尋常濁酒,只是頗有滋味。

道人提著這小炒老酒,腹中饞蟲又開始亂竄起來,嚥了口口水,下意識看向那邊白衣女子,後者斂眸,沉默了下,平淡道:“下不為例。”道人大喜,道一聲善,大善,拱手送那老者離去,又暗自捏一道法術護住這老人。

然後一手提著酒,一手提著菜和碗筷,喜滋滋地走來。

動作利落,在自己和鳳凰中間那塊平坦些的石頭上擺下了碗筷,不過是燒豆腐,炸花生米,還有涼切滷肉,鹵地恰好的肉,肥瘦相間,是最好入口的地方,切的也不似是那飯館裡切得薄薄的,反倒是大塊地切下來,澆上了醬汁一拌。

村中尋常菜,卻也是紅塵最動人處。

道人深深聞了聞,按捺不住伸筷子來了口,然後將另外一雙遞給鳳凰。

女子未接。

趙離訕訕收回手來,鳳凰似乎安靜了下,抬手以元氣化作兩雙筷子,扔給趙離一雙,趙離知是她性子如此,也不在意,美食在前,什麼都可,笑呵呵對那老者告罪一聲,將老者的筷子放在旁邊,重新用了這純粹元氣所化的筷子。

下筷入嘴,滋味肥美,復又倒了一盞酒,仰脖連灌了三杯。

遠望海天一色,視野開闊,而明月在上,群星彌散,心胸不由得一開,先前煩心事煩惱事反倒都不甚在意了,酒入腸肚,便即化作豪氣,道人抬手舉起杯子,朗聲大笑道:“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

“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

待得半首月下獨酬半笑半嘯地念完,卻又不曾有興致繼續下去,靠著後面礁石,旁邊女子若有所思,道:“是你所做?”

趙離笑答道:“並非,是抄來的。”

女子微微頷首,飲酒半盞,嗓音清冷,淡淡道:“便再抄一首。”

再抄一首……

卻是好氣魄。

道人怔怔不能言,突地大笑,東皇半身之事既然急不得,今日偷得半日閒也不錯,難得這好友有如此的雅興,道:“好,那便再抄一首。”

抬手舉起杯子,朗聲道:

“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

………………

此地夜深,賈浩初和好友邁步於島嶼夜路之上,深夜道路難走,但是對於他們這樣身負修為之輩,倒也算不得是什麼,此刻賞景,倒也是別有一番滋味,他們也算是嵐洲世家子弟,早早便聽說此處星海邊緣有妙景可看。

不顧路上危險,仗著自家實力和護衛修為高深,竟然也耗費數年來此。

一路遊賞天下山水汪洋,開闊眼界和氣象。

且以文字一書胸臆,不是什麼修為的妙法,只是他們自己所喜的消遣事情,自謙為小道,卻也因為這些對於修為沒有什麼裨益的事情而頗為得意自豪,此次是聽說夜間賞月下海景頗為雅緻,才此刻來此。

約好了在此寫點詩句,另外那修為高深的客卿則不屑一顧。

詩句之道?

還不如學習一下陣法。

可還不曾靠近,便聽得了吟誦聲音,為首兩名世家子微怔,旋即撫掌笑嘆,道一句有同道在此,當即加緊步伐走去,護衛就是心中再不屑,卻也得老老實實跟著,保護自家少爺安危。

靠近之後,所聽到的話語便越發清晰,那三人神色不由得凝滯。

腳步也越來越遲滯緩慢,最後難以邁得半步——

視野開闊。

礁石之上,白衣女子神色淡漠飲酒,分明看不起其容貌,卻只覺天下難有之絕色,天海一線,有白髮青袍道人舉杯大笑,道: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道人唸的詩句,氣魄開闔,三人皆被那語言中的大氣象所折服,聽完了這一首,其中那面目少年的修士苦笑,道:“而今卻再不能寫詩玩樂了……”他雖喜好詩詞之道,往日也未必沒有將此當做消遣之事,今日所聞,已經讓他心中受到巨大沖擊。

能將詩詞小道推演至此,可謂是前所未見的妙人神人了。

剛要準備出去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