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然而陽光已使我的荒涼,成為更新的荒涼。——艾米莉·狄金森”

邱天永遠離開我了。

很突然,不是嗎?

沒有一點預兆,我就這麼失去了我的邱叔叔、我的黑騎士。失去了那個喚我為“小姑娘”的人,失去了那個把我捧在手心裡的人。失去了,我的新郎。

就像是剛演了個開頭的電影,沒有中間情節,直接快進到悲劇結尾,猝不及防地送上一捧令人窒息的悲傷。

五月十四日,這是我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天。

上午八點十分,我結束一堂語文課。

今早醒來就有些心慌,沒有緣由的心慌。

回到辦公室後,同組的趙老師立刻湊到我身邊,把手機送到我面前,“何老師,你看到這個新聞了嗎?”

我低頭看向螢幕。

D市一家大型化工廠發生洩漏,火勢兇猛,目前人員傷亡不明。

寒意從心頭湧出,蔓延至指尖。

趙老師無心地嘟囔一句:“你家老闆娘不會有事吧。”

我師傅剛好從旁邊經過,聞言立刻抬腳踹向她的屁股,“瞎說什麼呢,能有什麼事?!”

趙老師面色赧然,小心翼翼地看向我,“對不起何老師,我不是故意那麼說的。”

我知道,她沒有惡意,她只是心直口快。

“沒關係的。”我強行扯起一個笑容,可嘴角真沉啊,沉到我抬不起來。

趙老師訕訕地回到自己辦公桌前,後悔她那句脫口而出的不吉利的話。

我坐在桌前,看著教案上密密麻麻的漢字,腦中一團亂麻。

不會有事的,邱叔叔可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消防員,一定不會有事的。

一語成讖。

下午三點四十五分,我接到警。局的電話。

我立刻衝出了辦公室,帶翻了我的椅子。我跌跌撞撞地往樓下跑,跑到最後一層樓時,腳一軟,從樓梯上摔了下去,腳腕和大腿劃破一大塊皮,鑽心的疼。

來不及管那麼多了,我拖著我血流不止的腿上了車,開出生平最快的速度,往警。局駛去。

一路上,車內彷彿變成真空,我聽不見任何聲音,只咬緊牙關,不停地變道、加速、超車。

等我趕到警。局時,邱天的爸媽已經到了,他媽媽正抱著他爸爸嚎啕大哭,整個警。局裡都是她聲嘶力竭的哭聲。旁邊還有一個我不認識的、大約五十歲的婦人,坐在椅子上哭斷了氣,身邊的女警一直在安慰她。再旁邊,站了三個穿制服的人,面色凝重,看起來像邱天的領導。

警。局裡的氛圍壓抑到讓人窒息。

我拖著沉重的雙腿走向邱天父母,還沒走到他們身邊,身後有人叫住我,“嫂子!”

我回過頭,是我在城郊農場見過的那個隊員,他紅著眼,滿臉都是眼淚和鼻涕,聲音是極其乾澀的沙啞,“嫂子,隊長他……”

“我知道,你先別哭,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緊攥著手,指甲狠狠摳進肉裡,強迫自己保持清醒。

他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哽咽道:“隊長是為了救大權才犧牲的。大權在火場裡走錯方向了,隊長喊他回來,他沒聽見,還在往原料堆的方向走。隊長就去追他,剛追上他,化工原料就爆炸了,他們就……”話沒說完,他便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