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自己面前,兩個滿眼失落的年輕人,冷千心裡湧起一絲的不忍,“有什麼想知道的,問吧。咱們安安靜靜的說會兒話,總比去那亂哄哄的公堂要強。”

說著,冷千停了下來,只等著賀萱或者是廖庸向自己發問,可是,等了許久,卻不見他們開口說出一個字來。

“怎麼?一時竟不知道要問我什麼了麼?”

賀萱低下頭來,一言不發,站在她身後的廖庸看了看她,嘆了口氣,慢慢說道:“其實,看到您平平安安的坐在這兒的那一瞬間,晚輩心裡還有一絲的……希望,想著,也許是您迫於什麼理由,而甘於自苦留在這裡……可是,您剛才親口承認了自己與他們的關係,許多的事情,其實不用問,自己想,也想得通了……”

冷千微笑著點了點頭,也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又閉上雙眼,說道:“若是朱澤能有你們一半的聰慧,三分的自斂,我們也不致如此。事到如今,你們來找什麼,我也知道。現在,你們還想要這東西麼?”

廖庸才要開口,卻聽得賀萱忽然問道:“上一次,那賬目,為何會字跡消失?上面所書之人、事、賬,可屬實?”

冷千張開眼睛,說道:“那不過是朱澤用的一點點小手段,他找了人,用墨魚汁重新抄寫了一份兒,三四個時辰之後,那字跡自然就會消失……至於其實的內容麼,真是真的,只是少了些罷了。”

說著冷千從剛才自己打坐的蒲團上起了身,來到旁邊內室,從桌上拿起一個比上次他們見到過的,更厚的一本賬來,回到外間,把這賬放在桌上,並著,還有一撂大約有幾頁的文字,放在其上面。

冷千拍了拍那賬薄,對著賀萱和廖庸說道:“這賬本,是從我們送出的第一筆銀子開始記錄的。當然,這不是原稿。原稿在幾年前一次失火之時,已經燒燬了。”

“那朱澤所說的賬本,本就是不存在的?”廖庸問道。

冷千搖了搖頭,“這賬,本該是一年一對一銷燬。朱澤自己抖了機靈,留下了近兩年的,銷的都只是副本。而我這本,是連他都不知道的。”

“既然毀壞,這又是從何而來的呢?”賀萱問道。

冷千聽了這話,笑著說:“你別看梓月那孩子還小,可是卻有過目不忘之功,他開蒙用的便是這賬本,現在你看到的,就是他憑著記性重寫下來的。老夫雖然不如他聰慧,可是,送出去的銀錢還是有些記憶的,我已經從前到後的翻過幾次了,並沒有什麼差錯。”

聽了這話,一塊巨石一下子壓在了賀萱與廖庸的心頭之上。

難怪,這冷千曾經千叮嚀萬囑咐的讓賀萱照顧好梓月,這麼本大活賬放在身邊兒,是福是禍,還真是說不清楚。

“至於這個,”冷千接著,拍了拍放在賬本上面的那幾頁文字說,“你們雖然不問,但是有些話,我還是要說的。可是,老朽老則老矣,真的不願受那刑獄之辱,而且,這東西若交給其他人,也真的放心不下。”

“昨天晚上,就聽得府裡的下人議論紛紛的說賢王爺要來送嫁,老朽就想著,自然賀大人也會一併前來的。所以,自從那花轎剛停在府門口的時候,我就讓梓月一直站在視窗等著你或者左大人出現了。”

“這賬,先生為何要交與我或者子卿兄?不想交給王爺呢?”賀萱問道。

冷千一笑,說道:“其實,老夫並不想這賬落到左將軍手裡,能交到你手上或者由廖公子轉給你是最理想不過了。左將軍性子過於耿直,若講衝鋒陷陣,他自然是個好手,可若說這混於官場,只怕沒他的父親,他早就已經不知被人害死過多少次了。而你不同,雖然你現在並不懂,但是你每吃一虧,便長一智。摔過的跟頭,絕不白摔。老夫,是真心的想幫你一把,這賬到了你手裡,你若想名留清史,可以;你若想借此發跡,也可以。怎麼用,並不消老夫教你吧!”

冷千的這一番話,已經講的不能再明白了。

廖庸看著站在自己前面,臉上的表情一直就沒有變過的賀萱,暗自琢磨著:這冷老爺子,還真是個有心之人。將這東西送給賀萱,再加上一個梓月,這不是把無憂一下子頂到了風口浪尖之上麼?他究竟這是在幫無憂……還是在害她呢……自然的,這對賀萱來講,肯定不是件好事,現在想讓她從這裡面抽身還來不及呢,怎麼還能幫她挖坑呢!這東西,不能接,一定不能接……

想著,廖庸拉扯了一下賀萱的衣服。

賀萱微微的側過臉來看了看廖庸,她心裡自然也明白這東西的斤兩,所以只是放在那裡,賀萱卻並沒有接……

就在他們站在原地思索的時候,只聽冷千說了句,“我乏了,一會兒只怕王爺還會前來,你們帶著東西,帶上梓月,離開這兒吧。賀大人,老朽仍只求你一件事,梓月還小,千萬保他一條性命吧。”

說著,冷千也不管賀萱願不願接,只管把賬本塞在了賀萱的手裡,然後,推搡著把她與廖庸趕下了樓去。他們才剛到樓下,就聽到外面一陣緊似一陣的叩門之聲,梓月看著下得樓下的賀萱與廖庸,正想問些什麼,卻聽到大門被人從外面一下子踢開了。

“天一閣”外面,被風燈和火把照的有如白晝一般,允臻在左良、朱峰和仲熙民的陪伴之下走進了“天一閣”。

廖庸有些緊張的看了看賀萱,卻只見她把一撂紙捏在手裡,賬本卻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