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磐石座上肩披虎皮的步勤練寒暄閒聊半晌,覺得有幾分口乾舌燥,便下意識地要去抄起地上的酒壺來,好給自己灌上一口——但正當她剛一抬手指,是忽一輕挑眉梢,收了這個心思。

雖說現在那南門座虎的遺體已讓寨子裡的弟兄們給抬下了去……但她可不會忘記,座虎臨死時那一幅悲愴的模樣——即便那時的她因幾分不忍,是也沒有完全看清了。

酒裡也許有毒。

有連鴆家都解不開的毒。

步勤練抿了抿唇,輕嘆了口氣。

再是忽然想起了什麼,立即側首望向座前的紫裙,微挑眉梢,便要開口。

但鴆泠月好似看出了她的心思,是立即在她開口之前輕啟了朱唇,小聲道:“妾身回來的時候悄悄檢查過了,那酒窖裡……已經都是毒酒了。”

音落,眾人瞠目。

尤其是那些南門寨裡的野蠻漢子們,他們臉上的驚懼神色,可不比先前聽到什麼扶家三聖,見到什麼鸞家奇門要來得少上多少。

“……那個混蛋。”

步勤練緊蹙眉頭,悻悻罵了一聲,只得轉身差遣幾個小弟去取些山上的清泉水來。她一邊差遣,一邊還低聲嗔道:“老孃絕對要把他拿去喂老虎。”

且見座左的白衣聞言抿唇,皺了皺眼瞼,明白她大約是沒在開玩笑的。

對於曾是白秀才的他來講,親耳所聞這般事情,確實是殘忍了點。

“咳咳……那我們這之後,當作何打算?”

是一旁的秦祿瞅了眼二人臉色,連忙輕咳出聲,打個哈哈,岔開了話題去。

就見他先是輕拂起寬大的衣袖,好吸引住眾人的目光,再微微垂眸,望著王滿修,正色道:“扶家主既然願意花重金聘請這鸞家姐弟和西域蠍子來殺你,那自然也就不可能這麼快善罷甘休的……正如我先前所說,只怕這七雄第一的衛煉,還有不少其他稀奇古怪的奇門殺手,都已在來這回廊的路上了。”

這倒確是事實。

雖說按常理來講,尋常的奇門世家但凡能聘請一個蠍子、又或是單獨一對鸞家姐弟,就已是興師動眾、大費周章了……但對於霸佔了奇門魁首百年餘的扶家來說,若是隻差遣來這三人(妖),反倒是有些稍顯寒酸、又或是太不重視了——再怎麼說,這王滿修也是曾經打殘七雄第二,力戰扶流兩次而全身退的奇門翹楚,即便現在他身上多了幾分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意思,但這瘦死駱駝比馬大的道理,理應還能用一會兒的。

再者,無論是自扶家死士的規模來看,亦或是從扶家客卿的數量來看,這扶流本就不是吝嗇的性子……

是絕無可能,斷無可能,就派這三人(妖)來做做清道夫了。

且見王滿修微微頷首,沉思了片刻。

再是微揚眉梢,迎著眾人的目光,拱手作揖道:“這扶家主是衝小生,而非是在坐各位來的,便是理應由小生一人應對才是……只是,若這扶家主真如秦祿前輩所說這般興師動眾,只怕以如今小生這舉步維艱的奇門境界,實在難做應對。”

王滿修側過身來,望向磐石座上的步勤練,再作一揖,肅色道:“所以,請容小生,請容我王滿修斗膽一問,可否請步勤練前輩,秦祿前輩,還有這南門寨子裡的各位兄弟,來助我王滿修一臂之力?”

言罷,再望眾人,垂首長作一揖。

便覺封閉洞穴內,竟忽有清風一陣,緩緩輕拂。

就見這圍坐在首座旁的野蠻漢子們紛紛眨了眨眼,面面相覷而起,皆有幾分訝異,訝異這能翻手馭起鐵劍真龍的白衣竟仍認為自己的奇門已是‘舉步維艱’。而那與白衣對座的紫裙鴆泠月,此刻也是微睜眼眸,驚訝地望著俯首行禮的他,驚訝異自己記憶中一直有股自在神氣、敢叫日月換新天的萍水白衣,竟也會如此低聲下氣地求人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