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真皺眉微楞,不曉得這位乍看上去很是雍容華貴的富家公子究竟是何人物,是怎會來這西域遊歷,又怎會入了這扶家殿堂?

可他不認識,不代表殿內的別人不認識。

就見其身旁的鸞墨在看見那位公子的霎時間,是立即站正了身子,有些拘謹地扯了扯衣角,藏了藏腰後的兩柄直刀,悄悄地移開了視線去。

鸞真見狀稍稍抬眸,大約從她的神色中看出了些許端倪,便是回首小聲問道“姐,你識得他?”

便見鸞墨頷了頷首,剛要啟唇出聲,卻是又忽然彆扭地側過了臉去,不說話了。

而正當鸞真心感莫名其妙,要再出聲追問時……他卻是忽然就明白了。

他明白了那富家公子究竟是誰。

是公子緩緩邁步,步過他們身旁。

是在步過他們的那頃俄間,忽有一陣香氣撲鼻。

清雅、淡薄、卻又不疏不膩,是恰到好處的香。

而能在步履間流露此香之人,能令自家姐姐面露不自在之人……

鸞真只知道一人。

‘香衣槍聖’荀葉。

是南江雍華國的龍家奇門裡,百年來所出師的唯一一名外姓弟子。

也是在雍華國裡,與龍家槍仙、帝家劍傑並稱‘雍華三英’的英年翹楚。

據說他前些年離了雍華國來這西域遊歷,不知怎麼就被殷家招攬,稀裡糊塗地做了他家一年半載的客卿——然後又是幡然醒悟,接著四處遊歷去了……

不想,竟是能在這裡相見。

鸞真刻意地抬手揮了揮面前的香氣,眯眼瞧向了這香衣槍聖。

就見他一幅旁若無人樣,信步踏過這六根圓柱,沒有衝任何人行禮致意,就連稍稍挪動一下視線都不曾。

而那些柱下的人物們,倒是神色各異,形韻都不相同。

鸞真與鸞墨正望著他的背影;號稱‘蠍子’的毒殺師則輕輕地哼了口氣;軍武國來的公輸盤和那名高個子男人都止了交談,蹙了蹙眉頭;而閉目合十的僧人好像稍稍挪了挪臉龐,不知有沒有將眼睛眯成一條縫;神色有些痴傻的楚狂則在看見荀葉的身影后,霎時來了精神,僅剩的一隻眼睛中忽有亮光璀璨。

至於那七雄之首的衛煉嘛……

他也沒有看向步來的荀葉。

他只是緩緩抬起腦袋,挑眉望向了高臺之上。

而荀葉信步走到了他的身旁,亦是仰首抬眸,望高臺。

是二人一同拱手行禮。

“主子。”“扶家主。”

是二人一齊啟唇出聲。

其餘眾人驀然一怔,這才發現在那殿內北側的高臺之上,已是不知何時站著了一襲黑衣白裘,一名戴冠男兒,一名披紗女子。

是扶流在中,亙與竺晴婷立與其左右。

便是眾人立即快步上前,三三兩兩地站於衛煉與荀葉身後,俯首抱拳,行上了一個武人禮。

“扶家主!”“拜見扶家主!”“拜見三聖!”……

眾人聲音雖是零散,但一個個都是情真意切地出了聲、行了禮——畢竟,他們都是來掙些燦爛金子的,不是來得罪天下第一人、然後掉腦袋的。

就見高臺上,她居高臨下地掃了眼殿內眾人,微揚著唇角,頷了頷首。

“既然都來齊了,那餘便開門見山了。”

扶流沒有寒暄什麼,也沒有去慰勞眾人千里迢迢而來的辛勞——她僅是稍稍前踏半步,立在高臺邊緣,俯首眾生,漠然啟唇。

“你們要殺的人,叫王滿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