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見鍾離燕微微抬起腦袋,一雙空洞的眼眸無神地看著黑裘女子,鼻間的氣息已是微弱非常。

但扶流顯然絲毫沒有任何要憐香惜玉的意思。

她什麼也沒有對鍾離燕說,僅是稍稍彎腰,隨手一把抓住了鍾離燕的秀髮少許,便就這般拽著她,信步往城門口走了去。

是壓根不管她是走是爬,是否會跌得渾身是血,是否已在小聲喊疼。

她拽著她的頭髮,就如同一名獵戶拎著兔子的耳朵,根本不用在乎兔子的感受——反正不用多久,便就是鍋中的一勺肉湯罷了。

而眼見她此等行徑,那萬里星辰下、古銅玄門前的四人,那一拳師、一道士、一女侍、一紫飾,卻是無一人敢道上句‘不是’。

唯有閉目側首,不見不聞為淨而已。

冰寒的地磚上,稍稍自恐懼中恢復了些精氣神的殷少望著扶流與鍾離燕的背影,胸中意難平,便是眉頭緊鎖,要使出吃奶的勁道來撐槍而起。

“別動。”

卻是隻收到了來自叔叔的一聲呵斥。

臺階上的殷正面色枯暗如塵,緊咬著牙關,衝著殷少低沉著道著‘別動’二字。

殷少瞳孔微顫,緊緊握拳,垂首看向了地上的石磚。

意難平,意難平。

可若是死了,便是連念想都消散了。

殷少不想念想消散。

殷少不想死。

但胸中的血氣、年少的朝氣,又在一遍遍地衝擊著他的內心深處,摧殘著他早已繃若弓弦的心神。

他想出手,卻不能出手。

因為他知道自己出手就一定會死,指不定還會連累上整個殷家。

但他也知道,若是所有人都這般無動於衷,若是七雄,若是三聖,若是連自己最敬愛的叔叔都只能如此閉目不視……

那他苟活著,又有什麼意思呢?

小不忍則亂大謀?

大謀者,小不忍!

就見殷少突然急瞪雙目,奇光迸閃,再不去看叔叔的驚詫目光,直接以氣馭起了紅纓白蠟槍,便要衝著扶流的背影道出一聲‘疾!’。

只可惜,他慢上了一步。

不是殷正急步一拳打飛了他的長槍,不是鴆家婦人施展了什麼奇門詭術攔住了他的長槍,也不是單純因為扶流走了太遠、長槍所不能及。

是因為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是因為有個在身法上贏過了‘孟嶽第一’的算賬先生,快了他一步。

天地間,有白衣一襲。

行百尺不過一瞬。

疾若奔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