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醒了。”

是溫醇柔和之嗓,但又不失肅穆威嚴之聲。

王滿修驀然一怔,側臉望去。

就見溪旁草地上,有一名五官俊朗的男人雙眼微閉、盤膝而坐。他頭戴黑色束髮冠,冠上插著一根金簪;他身著一襲黑衣,黑衣上有閃閃金紋,似蛇、似蟒、似蛟、似龍,又四不像。一柄朱鞘寶劍橫放於其身前,劍鞘上刻印著流傳於真龍時的小篆文字,白衣並不怎麼識得。

幾乎是在瞧見男子的剎那間,王滿修便面露驚色,回想起了那日於孟嶽城中被紫雷劈中後的場景。

那時,他似於冥冥中,與眼前這男人見過一面。

白衣立即起身,顧不得身上水珠,彎腰拱手作輯,輕聲開口道:“閣下,您……”

“餘要汝傳達的話,汝傳達到了嗎?”

可這黑衣男人顯然是不喜歡聽他說話——沒等白衣音落,男人就將其言語生硬打斷,一字一頓地問來。

王滿修稍稍一愣,憶起了那時眼前男人要他傳達的話語,好像是什麼‘籠中星火,不可燎原’來著……但他馬上又憶起了,這男人那時根本沒有明言要他將這話傳達於誰,只說了‘那個女人’四字——這誰曉得你是在說什麼啊?

緊接著,王滿修還憶起了,那時就在交代完這句話後,這男人就馭起朱鞘寶劍,給他一劍穿眉心的場景……

白衣心頭一顫,雖是憶不起那時痛楚,但還是心有餘悸地瞥了眼男人身前的那柄寶劍,又警惕地瞧向了男人臉龐。

見其絲毫沒有凝息馭劍的意思,王滿修便握拳輕咳一聲,皺眉道:“閣下,你讓我傳話,卻又不說要我傳話於誰……我總不能,見個人就將閣下的話語重複一遍吧?”

黑衣男人盤膝閉目,沒有回聲。

見他不回聲,王滿修便也搖了搖頭,輕嘆口氣,自言自語地喃喃道:“真是奇了……明明我方才還在凝林山上,與那扶家家主生死想殺,怎眨眼間到了這不知——”

“如今的扶家家主,是誰?”

又是一次毫不留情地戛然而止。

王滿修稍皺眉頭,抬眼望這黑衣男人,便要不快上幾句,讓他若想與自己對話的話,便懂些禮儀來——可是,話剛到喉口,卻是忽地愣住了。

他倏然發現,男子身上黑衣,與那扶流身上所著黑衣,如出一轍;而男子口中‘餘’、‘汝’這般的謂詞,也與那扶流,一模一樣。

王滿修驀然一楞,迅速後掠至岸旁,與眼前男人相隔一溪。

他鎖起眉頭,想要橫握青禾,卻是驚覺手中空無一物——便只好雙手握拳於身旁,以靜制動了。

便見王滿修輕吸一息,沉聲道:“閣下……你與那扶流,是何關係?”

黑衣男人的睫毛,似有稍稍一顫。

但他卻是閉眼坐定,不回半言,宛若一個悶葫蘆般——不,說是悶葫蘆倒有些不恰當。眼前這男人,顯然是隻願聽白衣所答,而不願答其疑問罷了。

觀其依然穩坐磐石,既無回答之意、也無加害之意,王滿修便也不再與其多言,而是自己打量起了四周。

他運氣揮袖,拂去身上青絲中的水珠,側過身來,眺向了溪水流往之處。

在那飄著雲霧的遠方,隱約有片望不見盡頭的湖泊,平靜而蔚藍。

“這裡,何處也不是。”

忽聽溫醇嗓音,自身前來。

王滿修微微一怔,回首望向了身前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