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實情的她,看見此情此景,看見與那晚一般手提長槍的殷少,多半是會以為他與這扶家都是一丘之貉,皆是來奪她靈眼、將之作為獲取家族籌碼的——實際上,半個多月前,她這麼看倒也沒錯。

只是,今非昔比了。

殷少眨了眨眼,剛要開口解釋,身旁青衣卻是上前半步,狠狠地白了少女一眼,嗔道:“我呸!誰稀罕那玩意兒!今日少爺與我可是來搭救你的!你可識相些,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少女一怔,驚疑地睜大了眼。

殷少連忙咳嗽一聲,於心中暗道一句‘那玩意兒誰能不稀罕後’,稍稍瞪了青衣一眼,低聲道:“上善,你說話客氣些。”

“哼,還不是她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青衣倔強抬頭,瞅了眼少女那疑惑的神色,說道:“喂!鍾離燕!你可聽好了!少爺與我,還有正在殿外盡力退敵的殷正叔叔,周家公子,還有那兩襲黑衣,可都是受了那王公子的委託,來這救你回去的。曉得了嗎!”

少女又是一怔。

王公子?王公子……王公子是……

“萍水王滿修。”就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一般,殷少稍稍聳肩,淡淡道:“就是那晚,在萍水救下你的那襲白衣。”

少女的神情中,忽地閃過了一絲驚喜——但下一瞬,浮現在那絕美容顏之上的,卻是難以掩飾的內疚與不安。

面有愧色的她猶豫片刻,竟是低下頭去,微微啟唇,喃喃道:“你、你們不要管我了,快走吧……”

二人一愣。

“啊?!”先回過神來的,是那青衣上善。就見她立即前踏半步,清秀的臉龐上有怒容,衝少女嗔道:“少爺與我好不容易趕到這,就是為了救你出去。可你倒好,這是在說什麼胡——”

“上善!都說了讓你客氣些。”

殷少抬手稍稍用力地拍了下青衣腦袋,讓其止了聲音。上善抬頭,見少爺似是不大開心的模樣,便就輕哼一聲,別過臉去,不與這氣人傢伙多言了。

殷少換了一息,放低了些手中長槍,重新將目光落於少女身上,微皺眉頭道:“鍾離姑娘,你能與在下說明一聲,你為何想要留下嗎?姑娘你應該很清楚的吧,若是你繼續留在此地的話……”

他抬起雙眼,瞥了眼那高三十尺的漆黑舉鼎。

“就真的只會剩下一對‘靈眼’了。”

少女一顫,似有抬頭,但很快又低下頭去,小聲道:“你、你們走吧……我、我不能見他……”

“不能見?”殷少眯眼瞧她,略有歪頭:“能與我講講其中緣由嗎?”

少女抿了抿唇,睫毛撲朔,斷斷續續地顫聲道:“因為、因為我害死了榮都尉……”

窗外陽光漸暗,看來今日約莫是要陰天的模樣。

少女垂眉,望自己身上的白裙,望黑若淤泥的地板,呢喃道:“若不是我,扈叔不會死,榮都尉也不會死,大家都不會死……你們快走,快去叫白先生離開這裡!這裡可是扶家,扶家的奇門不是白先生能——”

‘當——’

忽聽一聲金鐵響。

愕然抬眼,竟見那一杆紅纓白蠟槍,驟然刺在了那粗若碗口的鐵鏈之上。

長槍後,身著暗紅錦袍的年輕公子聳了聳肩,揚唇一笑。

“恕難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