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看見二叔靠在椅子上打盹,我心想爺爺這下總不會在跑回來了,而且白天我看見二叔下的棺釘比以前的長了很多。

想歸想,我還是不放心,下意識的朝牆角看了一眼,結果這一看,我整個人都從床上蹦了起來。

爺爺又回來了,還是蹲在昨晚的位置,嘴裡塞滿了泥。

我媽這下徹底的崩潰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邊哭邊罵爺爺造孽,死了都不讓人安生。我爹心煩的吼了一聲別嚎了,嚇得我媽止住哭聲,摟著我縮到一邊,眼淚汪汪的。

到了這時,我也忍不住了,問我爹會不會是有人想整我們家,故意把屍體搬回來嚇唬我。

我爹瞪了我一眼,冷著臉讓我不要多嘴。

二叔盯著爺爺的屍體,臉上也是陰晴不定,片刻後跟我說:“丁寧,你去一趟陳家村,找陳瞎子,把你爺爺的事告訴他,看他怎麼說。”

我有些困惑,在農村出了這種邪乎事,第一時間肯定是請大先生來看,找陳瞎子有什麼用?

只是我娘都憋著不敢哭了,我也不敢多問。

陳瞎子不瞎,只是有點白內障,看不清人。

我小的時候,他經常來我家,每次都要和爺爺吵架,也不知道爭什麼。

算起來,我也好幾年沒見過陳瞎子了。

出門的時候我娘給我塞了兩個窩窩頭,讓我趕著天黑前回來。

路上我也沒敢耽擱,中午就到陳家村,找到了陳瞎子的家。我推門進去的時候,陳瞎子正坐在院子裡編揹簍。

陳瞎子的家看著很破,也沒有別的親人,挺淒涼的。

我喊了聲陳爺爺,他才抬頭,眯著灰白的眼睛打量我,看了好幾秒才認出來,抽了個凳子就讓我坐。

我擔心天黑前趕不回去,坐下來就把爺爺的事說了。我才說完,陳瞎子手裡的篾刀哐嘡的就掉在地上,灰白的眼睛裡有些失神。

“陳爺爺,我二叔讓我來問問你!”

我提醒他。

陳瞎子緩過神,有些驚慌的說:“問我,問我幹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說著,陳瞎子把我拽起來,硬推著就送出門。

我不甘心,拍著門板又問了兩遍,陳瞎子在院子裡有些煩躁的吼道:“人作惡,屍吃泥。你爺爺這是自己作的,是報應,報應。”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陳瞎子的話。人作惡,屍吃泥?難道爺爺做過什麼壞事?我爹也罵二叔做的事傷天害理。

我很好奇他們做的是什麼事。可惜不敢問,問了估計也不會有結果。

回到家天剛好擦黑,我喝了一瓢水,把陳瞎子的話說給二叔,聽完二叔嗯了聲,臉上看不出喜憂,依舊蹲在門口不停的抽菸。

我爹也沒說話,兩人都像是在想什麼心事。

爺爺的屍體沒被送上山,就鎖在我屋裡,晚上我只能跟我媽睡,爹和二叔在堂屋打地鋪,正好堵著我的房間門。

夜裡我本來想問我媽一些問題,但我一說話她就哭,弄得我也有些煩躁,只能作罷。後半夜下起了小雨,天氣涼爽了不少,我這才沉沉的睡著。

第二天一早,陳家村的村長就帶著人來敲我家的門,說陳瞎子昨天下午的時候死了,他是村裡的五保戶,喪事由村上負責。

本來今天就要送上山,結果今早大夥去靈堂的時候發現屍體不見了,只有地上留了一串泥腳印,他們尋著腳印就追到了這裡。

門口的腳印現在很亂,也不知道他們說的是真是假。

但家裡的事都還沒搞清,我爹臉色冷得很,堵著門不讓陳家村的人進來。

我一聽陳瞎子死了,想到昨天中午還跟他說過話,手腳都給嚇直了。但我有種預感,陳瞎子的屍體,很有可能就在我屋裡。

趁著大人都在爭吵,我悄悄摸到門口,深吸了一口氣,一腳把門給踹開。

外面的光照進去,我一眼就看見牆角跪著三個人。一個是爺爺,一個是陳瞎子。另外還有一個老頭,我從沒見過,但身上穿著壽衣,恐怕也是個死人。

三具屍體整齊的圍成一圈跪著,半低著頭,嘴巴里都塞滿了泥,樣子別提有多猙獰。

聽見我的叫聲,外面的人全衝了進來。我娘在門口看了一眼,直接就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