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去縣城的馬車裡,蕊兒才把事情講清楚。

原來,楊寧夫婦是在他們食鋪隔壁的一個商戶,做的是收山貨到京城賣的生意。

楊娘子今天不慎摔了一跤,已經破水,卻未見紅。水流了幾個時辰,孩子卻一直沒出來,穩婆說沒辦法了,產婦就是靠肚子裡的水,將孩子衝出來,沒水沒勁,孩子哪裡還生得出?

蕊兒在醫館裡學醫時間最長,有些什麼小病小痛,她也能幫著治,特別是女人。

大明的大夫、郎中都是男人,男女授受不親,他們是不會女人看病的。產婆靠的是經驗,照她們的經驗,這就是一屍兩命。

有了蕊兒這個“醫女”,簡直就是三河縣女人的救星。她又是楊寧的鄰居,自然會找她幫忙。

可蕊兒知道原理,自己卻不會做,她便想到了姑娘。

“原來是早產……去看看情況再說。”

花蕎剖過屍體,活人身上動刀,一個是滕子俊的腿,一個是小寨主的小腹割闌尾。

但是,那些都是小創口,剖腹產子,這風險簡直太大了。

最好不用剖腹,手裡抓著藤箱把手的花蕎暗暗祈求到。

可看了楊娘子的情況,花蕎也犯愁了。

肚子裡的羊水已經很少,胎兒蜷縮在產婦的左腹,硬鼓鼓的,而右腹都已經扁了下去。

好在蕊兒搭脈後發現,胎兒還有心跳。

“從破水到現在,已經八個時辰了,再沒有動靜,孩子恐怕也堅持不住。家裡都做了決定,不知道楊掌櫃還在堅持什麼?”

那產婆見請來的是,宋莊的表姑娘,也吃了一驚:表姑娘竟然還懂接生?

床上的楊娘子虛弱答到:

“我身子本來就不好,能得這個孩子已是不易。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了這一跤,命裡註定我與他無緣,只求你們保住孩子,我就知足了......”

楊寧在簾子外面嘆氣不已,他剛才在宋莊跪地流淚,也是因為自己父母堅持保小,他雖疼愛自己妻子,他是個孝子,“保大去小”這話他也不忍說。

花蕎心裡有了數。

在大明,若是產婦難產,無非兩種選擇,保大,穩婆就用鉤子伸進去,將孩子鉤碎了掏出來,孩子沒了,大人能活。

若是保小,就用刀子把產婦肚子剖開,拿出孩子,大人自然就活不了。

這個時候動刀,就已經是當產婦是死人了,又是為了活孩子。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七出之條,無子首當。所以官府僅對此類剖腹,會網開一面,睜隻眼閉隻眼。

花蕎微笑道:“既是選擇保小,就寫下契書,到時我也不必擔罪責。”

楊寧一聽這話,知道娘子不能活命,抱著頭蹲在地上,無聲的哭了起來。

楊父拿來筆墨,很快寫了保小契書,大人生死由命,與接生者無關。

穩婆見立好字據,便掏出自己帶來的剪刀,要動手去剪楊娘子的肚子,花蕎攔住了她。

“字據是我籤的,自然由我動手,接生喜錢歸你。這是一個藥方,你讓楊寧趕緊去抓藥。”

穩婆只關心給的喜錢,笑嘻嘻的接過麻醉藥“睡聖散”的方子出去了。

“蕊兒姑娘,麻煩幫我準備油燈、烈酒。”花蕎已經開啟帶來的藤簍,她的手術刀、剪刀、針線,都在裡面。

最關鍵的是,她們配了不少曹大夫家傳的止血消炎藥,那兩次手術,這藥都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楊娘子喝了麻醉湯也沉沉睡去了,一切就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