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那位小公子飲了幾杯酒,便推說身體不適出來了。”

蒼簡嘆息一聲,揮手放走了那幾只光羽蛾,“學府派這樣一個孩子前來出使,怕是本就存了幾分敷衍之意,我們做到不失禮數,也就可了。”

蒼凌闌點了點頭,忽然眼眸暗了暗:“小叔有沒有覺得,這隊王使,有點……”

“闌兒。”

蒼簡打斷她,“朱雀使乃國主意志,慎言。”

“……好,小叔心裡明白,我不多嘴。”

蒼凌闌抿唇,很聽話地換了個話頭:“學府來了人,是今年蒼家的啟靈儀式已經結束了吧。怎麼樣?”

“二十三個成功後天啟靈的孩子,不好不壞,差強人意罷了。”

蒼簡不緊不慢地說罷,側眉看了她一眼,“不過今年有瑤兒,還有你。許多事便不好說了。”

蒼凌闌失笑:“我算什麼,我……”

蒼簡沒理會,淡然說下去:“接下來,王使會在朔城停留約半個月,監督蒼家競選出兩個名額,烙上朱雀印便直接隨王使南下,成為學府新生。”

“闌兒,你怎麼想?”

蒼凌闌不說話了。

她閉上了嘴,也閉上雙眼。

舊日的火舌似乎從記憶深處燒起來,燙遍她的四肢百骸。

火。

十年前,也是這裡。抱月銀翼龍噴吐出的烈焰,曾將她此刻所站的地方化為火海。

千百隻光羽蛾在火海中墜落。四下兵戈亂響,夜幕被燒穿了一角,亮得更勝白晝一籌。

那是七歲的蒼凌闌倉皇推開祠堂正門時,撲入眼簾的第一幕。

“蒼穹逆賊!!”

有人悲憤怒吼,聲如洪鐘,“毀宗祠,竊祖器,你怎敢——”

“造孽啊,行如此離經叛道之事,你就不怕青龍神魂降罪麼!!”

光。

是火光,也是劍光。長劍轉瞬而至,驚得血色飛濺。

“兄……長。”

劍鋒盡頭,蒼簡怔怔嗆出一口血。

年輕的蒼家家主不敢置信地低頭。供奉了幾百年的祖劍,此刻穿透了他的胸膛,將他釘死在宗祠的牆上。

“小叔——!!!”

女孩的悽聲震碎夜色。

叛族者逆著火光回頭,露出一雙冰冷至極的雙眼。

手腕一抖,男人手握長劍,轉身而去,劍尖尤自滴答瀝血。

“小叔,小叔!!”女孩近乎慘烈地尖叫著,她撲過來,卻扶不住蒼簡倒下的身體,只能一起跪在地上。

好燙,好燙。從小叔胸口汩汩湧出的鮮血,燙紅了纖白的手指。

她眼前發黑,嗓眼一甜,同樣滾燙的血也從自己的咽喉裡嗆出來。

叛族者走向他契約的銀龍,沒有多看一眼昏死過去的族弟,也沒有多看一眼跪地吐血的親生女兒。

——孩童識海脆弱,先天啟靈內蘊風險,必須慎之又慎。

而女孩親眼目睹父親將小叔一劍穿胸,蒼家化為燎燎火海,已是心神俱崩,靈界搖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