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邊境朔城往北,橫著一線鬱鬱蔥蔥的崇山峻嶺。

雨後的山林是溼熱的,植被肆意瘋長,遮天蔽日,只有零碎的金色光斑從樹蔭間漏下來,反射在地表的積水上。

幾隻烏彈燕撲稜稜飛過枝椏間,貪葉毛蟲正在吃藤木妖的葉子。

這是薄暮山脈最熱的季節,也是生機最旺盛的季節。

一路車隊,不倫不類地停在這莽莽大山之中。

拉車的是四匹神采奕奕的赤馬,頭生螺旋獨角,足下毛髮似火,乃是“青銅”血統品級中最頂尖的坐騎類戰獸“朱火角馬”。

馬車車廂寬大,四下護衛幾十人,均是長身玉面的小哥或女郎,正紅錦衣上繡著朱雀烈火圖騰;又有力士僕從十餘,揹負金鼓響鞭,手舉華蓋旗幟,由內而外地散發著威嚴。

——與對面那群獵人們,形成了雲泥之別。

十七八個身披布衫甲冑、揹負弓箭長刀的壯實漢子攔住了車馬。

為首的黑臉高個子懶洋洋地站出來,滿臉痞氣,高喝一聲:“車裡頭的,別在這裝聾作啞!爺幾個早說了,此路不通!”

他拇指比著自己身後:“也別說兄弟幾個欺負外鄉人,把話給你們講清楚嘍。前頭那一片,兄弟們早設下了圍獵用的陷阱,捕的是兇獸。你這大馬車咣噹咣噹跑過去,什麼獵物不都得給驚跑了?”

“要想過,納錢來;要是沒有錢麼,調頭改路,別妨礙老爺們打獵,趕緊的!”

車廂內,坐著一個衣著貴氣的公子,和一個暗紅朱雀錦衣的官大人。

那官爺臉色陰鷙,挑簾睨著馬車窗外,“一群山野愚夫,連朱雀圖騰都不識得……”

公子有些無措地攥著衣角:“魏統領,不然、不然我們賠他們些錢吧?”

“韓小公子勿憂,”魏統領站起身,“還請安坐片刻,下官將這些莽夫趕走就是。”

說罷,此人掀開車幔。四下紅衣護衛紛紛低頭,口稱:“統領!”

在身後那小公子不安的注視下,魏統領從腰間摸出一塊令牌:“肅靜!我等乃王都朱雀使,奉御命前往朔城。閒雜人等,速速讓開前路。”

對面,獵人們愣了愣,面面相覷。

然後……

“噗——”

竟有人猛地噴笑出來!

“噗哈哈,哈哈哈哈,”那獵人笑得淚花都出來了,大力拍著旁邊一個漢子,“哥,哥你聽著了嗎,這年頭,居然有人上趕著喊自己是‘屎’!!”

“什……!?”

貴氣少年目瞪口呆。

再看那幾十個朱雀使,臉色全都鐵青了!

“他們說自己是什麼屎?朱雀的屎?”

“天王老子的屎也是屎啊,哈哈哈哈!”

轉眼間,獵人們捧腹大笑,笑得東倒西歪!

“你……!”

統領的面孔猛地抽搐起來,肉眼可見地漲成了豬肝色。

下一刻,他五指青筋暴起,掌心光芒流轉,眼看就要召出陣紋:“一群狗膽包天的刁民!我——”

把小公子嚇得撲過去拉住:“別別別!都是自家子民,統領息怒,息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