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霍正源說了“我們二人”這幾個字,呂德不由是心中一愣,然後就轉目認真觀察了江正一眼。

呂德原本還以為江正乃是霍正源的身邊隨從,並不是特別在意,但此刻聽到霍正源的言下之意,才發現江正的身份似乎並不簡單,在霍正源的心中有些份量。

在呂德的觀察之下,卻見到江正此時同樣正在認真觀察河對岸的局勢,但與從容淡定、暗含譏諷的霍正源不同,江正的表情很是嚴肅,他多年以來一直都跟著楊洵學習律學,對於這種無序混亂的情況自然是充滿了厭惡。

短暫打量了江正一眼之後,呂德只是稍稍考慮了一下,也同樣是擺出一副開誠佈公的態度,輕聲解釋道:“今天這場混亂的源頭,乃是應天書院的一部分貢生不滿於南京禮部與南京國子監衙門近半年以來愈發偏袒於豪族子弟的政策,再加上七皇子殿下在南京境內聲譽極佳,所以這部分貢生就打算在今天集結起來,前往南京禮部衙門聚眾抗議,期望能引起七皇子殿下的注意、為他們主持公道。

但與此同時,那些豪族出身、憑藉財勢進入應天書院的貢生們作為受益者,自然是不希望七皇子殿下注意到這般情況、進而是出面撥亂反正,所以也同樣是集結起來,想要阻攔對方離開貢院、制止他們的抗議之事……。

所以,現在的情況是,一部分貢生打算衝破阻攔、前來秦淮河南岸的南京禮部衙門聚眾抗議,另一部分貢生則是拼命攔截,這樣一來,衝突自然也就發生了!”

聽到呂德的解釋之後,霍正源又仔細觀察了河對岸的局勢,點評道:“雙方倒是勢均力敵。”

呂德再次解釋道:“應天書院不僅是朝廷南北兩大貢院之一,更還是天下四大書院之首,一向是金字招牌、招生嚴格,而南京禮部與南京國子監偏袒豪族子弟的做法也不過是持續了半年多時間,所以應天書院的學子之中,目前依然還是真才實學者居多,但那些憑藉家族財勢進入應天書院的豪族子弟人數雖少,但他們身邊卻擁有大量的親隨與護衛,所以也就造成了現在的僵持局面……在這般僵持局面之下,衝突亂象自然是越來越大,所造成的惡劣影響也會是越來越大。”

頓了頓後,呂德又說道:“不過,只需再等一會兒,這般僵持狀況必然會被打破,因為那些心懷不滿的書生們必須要前往南京禮部衙門聚眾抗議!也唯有等到那些心懷不滿的書生堵在南京禮部衙門之外聚眾抗議之後,這場針對於南京禮部的衝突,才能演變為一場針對於南京六部的民亂!”

就好似預言一般,呂德話聲落下沒多久,秦淮河北岸的衝突僵持局面,很快就被打破了。

這是因為,有一股生力軍突然加入了這場衝突之中!

*

作為憑藉自身真才實學進入應天書院的貢生之一,張志遠對於這半年多以來南京禮部與南京國子監過份偏袒豪族子弟的種種惡政,可謂是深惡痛絕。

就因為南京禮部與南京國子監的倒行逆施,不僅是張志遠的兩位至交好友失去了進入應天書院讀書的資格,更還有一名與他有舊怨、卻又不學無術的豪族子弟竟是進入了應天書院,赫然成為了與他一樣的貢生。

那位豪族子弟進入貢院之後,對張志遠也是屢次挑釁,經常說什麼“你除了死讀書還有何用”、“少爺我與你一樣也是貢生”云云。

所以,張志遠在激憤之下,再加上某些人的不斷鼓動,自然是義無反顧的加入了前往南京禮部衙門聚眾抗議的眾位書生之中,可謂是表現積極。

為了這次的行動,張志遠還專門準備了一面橫幅,上面寫著“舉事以為人者,眾助之;舉事以自為者,眾去之”十八個大字,這句話出自《淮南子》,意思是做大事若是出於公心,自然會有眾人相助;若是隻考慮自己,眾人也會離你而去。

張志遠深信,這一句警世名言必然能讓那些禮部官員羞愧不已、無臉見人。

但此時,因為行動受到阻攔,再加上某些人的刻意激烈矛盾,雙方的衝突很快就演變成了一場群毆,張志遠也很快就成為這場群毆的參與者。

只見張志遠緊緊抓著手中橫幅、把橫幅擰成一條布鞭到處揮打,一時間還真有不少人被他的布鞭抽中。

然而,張志遠雖是越戰越勇、好似萬夫不當,但手中終究只是一條布鞭,根本抽不疼人,戰果卻是近乎於無。

不過,作為一位飽讀聖賢書的書生,張志遠的打架水平也就是這樣了,事實上這場群毆的雙方人等也大多是這般水平,撐死也就是抓頭髮撕衣服的手段,遠不如市井間的潑婦互毆,還自以為重創了對手、大漲了士氣。

因為兩邊貢生的互毆廝打,這場衝突所引發的混亂已經從應天書院迅速擴散到了整個秦淮河北岸,所有百姓皆是紛紛躲避,更還有許多青皮無賴趁機搶砸,但在戰場中心處,兩邊貢生的戰鬥場面卻是令人有些哭笑不得。

就在張志遠揮舞著布條連連痛擊敵人之際,與他對陣之人卻不知從何處拾到了一根木棍,硬是扛著布條重擊、欺身到了張志遠的面前,然後一棍子把張志遠砸得眼冒金星。

吃痛之餘,眼見對手竟是不講武德、率先使用了木棍這樣的大殺器,張志遠不由是心中一慌,就打算暫時撤退重整旗鼓。

而就在這個時候,張志遠耳邊突然傳來了一道熟悉的大聲呼喝。

“眾位同窗莫怕,我帶著幫手前來助陣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