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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只是休息間隙的尋常閒聊,順便打探一下呂德與傅平生二人的根底。

但談到呂德的過往經歷之際,朱和堅卻是突然發現,呂德乃是揚州人士,前些年一直都在應天書院讀書。

這也就意味著,呂德與趙山才這二人不僅是同鄉,而且還是同窗。

對於趙山才此人,朱和堅最是印象深刻,當初他若不是暗中使用金剛石粉末及時害死了趙山才,太子朱和堉恐怕已經在趙山才的輔佐之下穩固了地位,儲君廢立之事也根本沒有希望。

於是,朱和堅忍不住進一步打探道:“哦?這樣說來,呂先生你與那位江南才子趙山才,相互間很熟悉了?”

聽到朱和堅突然間提及趙山才的名字之後,呂德的表情頓時就冷淡了下來,眼神複雜、良久不語。

最終,呂德輕輕點頭,緩緩道:“趙山才……學生與他很熟悉,就算是想不熟悉也不行!”

說完,呂德又是輕聲一嘆。

見到呂德的這般反應,朱和堅若有所思,但還是試探追問道:“我看呂先生與趙山才年紀相仿,而且同樣是才華橫溢、智慧非凡,也同樣都是揚州人士、在應天書院讀書,想必你們兩人一定是惺惺相惜的至交好友吧?”

若是呂德與趙山才二人交情匪淺的話,那就意味著朱和堅今後必須要刻意防範呂德了,畢竟趙山才就是被朱和堅暗中害死的。

不過,朱和堅看呂德此時的神態反應,卻不像是與趙山才交情很深的樣子,但為了以防萬一,朱和堅還是需要詢問清楚。

呂德顯然是不願意過多談及趙山才,但既然朱和堅已是開口詢問,也只好是無奈答道:“學生與趙山才乃是同齡、同鄉、同窗,而且趙山才本人也是算是豁達親切……所以,若是學生的心胸稍稍開闊一些,那麼學生與趙山才二人自然是有可能會成為莫逆之交。”

這一番話的言下之意,就是說呂德與趙山才關係疏遠,而且還是呂德主動疏遠趙山才。

朱和堅乃是極為聰慧之輩,談到此處已是大致猜出了呂德的想法,但依然是明知故問、再次追問道:“哦?呂先生為何要這樣講?”

見到朱和堅的追根問底,呂德再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旁邊的傅平生似乎是瞭解一些情況,看向呂德的目光充滿了同情、無奈、以及一絲不以為然,而朱和堅則是一副毫無察覺的好奇模樣。

最終,呂德輕聲講訴起了他與趙山才的曾經故事。

“學生乃是出生於書香門第,近百年來家族祖輩之中曾是出過七名進士、十一位舉人,晚輩的叔祖父乃是江南大儒呂思瑞,而學生自幼就飽受詩書薰陶,也展現出了一些天賦,家族之中的眾位長輩對於學生也是期待極高。

而學生最初也還算是爭氣,學問成績遠超同儕,甚至能與族中叔伯並肩,也早早就名揚鄉里,那時候學生自然也就自詡不凡,只覺得自己乃是當世第一才子,註定要有不凡成就……但就在這個時候,學生遇到了趙山才。

然後,因為學生與趙山才乃是同齡同鄉的緣故,所以也就同期參加縣試,結果是趙山才名列第一,學生則是屈居第二;隨後又一同參加府試,依然是趙山才名列第一、學生屈居第二;再然後又一同參加院試,還是趙山才名列第一、學生屈居第二……

再等到學生與趙山才經過這三次童子試之後,皆是順利考取了秀才功名,然後就同期進入應天書院讀書,但那幾年時間,哪怕是學生拼命苦讀,但每次書院內部考核,還總是趙山才第一、學生次之……

再等到前年秋闈,學生更是竭盡所能、拼盡全力……對於學生而言,考取舉人功名並不困難,但想要勝過趙山才卻是難如登天……那一屆鄉試,趙山才還是第一名解元,學生也還是次名亞元……”

說到這裡,呂德的表情可謂是無比複雜,充滿了窒息一般的痛苦與無奈,但隱約間又有一些輕鬆與慶幸。

隨後,呂德長吁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最終,等到去年此時,學生雖然是擁有參加春闈會試的資格,但最終還是放棄了機會、決定再等三年時間……沒有別的原因,只是學生已經失去了勝過趙山才的信心,也不願意再被趙山才強壓一頭,所以就退怯了。

誰曾想,趙山才前往京城參加會考之後,竟是沒多久就因病英年早逝了……學生從未勝過趙山才一次,也徹底失去了機會,聽說趙山才病逝的訊息之後,一時間竟是有種失去目標的失落感……

那時候,學生就算是繼續留在應天書院苦讀,也已經沒有更多提升的餘地,所以就告別了應天書院的眾位師長、打算趁著這幾年時間前往各地遊學,誰曾想就在學生準備遊學之際,王太師卻是聽聞了學生的名聲,親自出面邀請學生輔佐於他,而學生思及下一屆會試還在兩三年以後,王太師又是誠意十足,所以就答應了王太師的邀請,這段時間也算是協助王太師做了不少事情,總算是沒有荒廢時日。”

說完,呂德又是一聲長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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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及趙山才的常年壓制之際,呂德的表情看似是沒有多少變化,但朱和堅卻是敏銳察覺到了呂德的怨懟情緒,再等到呂德談及趙山才的死訊之際,朱和堅更是分明感受到了呂德內心之中的輕鬆與慶幸。

察覺到呂德的情緒變化之後,朱和堅也就稍稍放下了心中戒備,眼中閃過了一絲滿意之色。

呂德的這些情緒若是沒有作假,那他就算是將來知曉了趙山才的真正死因,也絕不會產生為趙山才報仇的心思。

這也就意味著,朱和堅可以放心把呂德收為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