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張玉兒眸子裡的殺氣更重了。

趙俊臣側頭看了張玉兒一眼,警告道:“這個李純臣目前看似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從七品官員,但暗中已是被陛下任命為內廠廠督,在陛下心裡的份量頗重,你可不要輕舉妄動!目前正是咱們幾項計劃的關鍵時期,最好不要引起陛下的激烈反應,否則就必然會產生大量變數!”

這段時間以來,方茹已是專注於安胎養體,也把她手裡的各支力量逐步轉交給了張玉兒,所以張玉兒如今所掌控的力量頗是不弱。

與此同時,李純臣目前雖然已是內廠廠督,但明面上的身份依然還只是一名尋常朝廷低階官員罷了,身邊的護衛力量近乎於無。

所以,張玉兒若是想要暗中除掉李純臣,也並非是一件特別困難的事情。

聽到趙俊臣的警告之後,張玉兒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輕嘆道:“好吧,玉兒聽老爺吩咐就是。”

趙俊臣輕輕搖頭,卻又面現讚歎,繼續道:“更何況,你也不要小覷了這個李純臣,在我眼裡,此人的心機手段在朝廷的年輕一代之中堪稱是最強之人,較之周尚景的嫡孫周素文還要穩勝一籌,即使是趙山才死而復生,雖是精於權謀、智計百出,但他善於謀人不善謀己,也不似這個李純臣一般長於隱忍,也未必就能強得過他……至於我門下的那幾位年輕人,目前也只是堪堪夠用罷了,更是要差之遠矣。”

張玉兒則是不服氣的問道:“年輕一代最強?較之七皇子朱和堅呢?”

趙俊臣再次搖頭:“七皇子朱和堅的長處在於狠辣、謹慎、隱忍,這也是他最難對付的地方……然而,等他真正成為儲君之後,是否還能保持這些優點?我卻是深表懷疑!當然,從目前而言,朱和堅並不弱於李純臣,但從長遠來看,除非是朱和堅順利繼承大統,否則只怕是未必能強過李純臣。”

聽到趙俊臣的這般評價,張玉兒不由一愣,她多年以來一直都活在朱和堅的陰影下,還險些被朱和堅害死,對於朱和堅一直是心存畏懼,在她的想法裡朱和堅絕對是朝廷年輕一代的頂尖人物,就算是廟堂裡那幾位老傢伙也未必能壓得過他,卻沒想到趙俊臣對於李純臣的評價竟是如此之高,還要隱隱更強於朱和堅。

如此一來,張玉兒愈發是不敢忽視李純臣的威脅,暗暗下定決心要加派力量盯緊此人。

與此同時,張玉兒的明眸轉動之間,卻又忽是掩口而笑,嬌聲道:“但玉兒依然覺得,這個李純臣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算是朝廷年輕一代的最強之人,相較於那位真正的最強年輕一代,他可差遠了,簡直是雲泥之別,不可同日而語!”

聽到張玉兒的這般說法,趙俊臣先是一愣,但當他注意到張玉兒緊緊盯著自己面龐的剪水雙瞳,頓時就明白了張玉兒的意思,也忍不住哈哈一笑,道:“哦,對了!僅看年歲的話,我也能算是朝廷的年輕一代……整日裡與德慶皇帝、周尚景他們勾心鬥角,卻是下意識裡把自己歸於老一輩了!”

就這樣,兩人笑著相互打趣了幾句,卻又很快就話歸正題。

張玉兒依然是嬌聲細語,但表情已是恢復了嚴肅,繼續向趙俊臣稟報著與內廠有關的訊息:“根據目前的情報來看,內廠的實力頗是嬴弱,核心成員大約只有十餘人,皆是李純臣親自招募而來,也皆是地位不高,大多是外朝與內廷之中不得志的人,外圍成員也只有數百,大多是民間的三教九流之輩……

值得注意的是,李純臣重建內廠的時候完全繞開了內廷,也一直都沒有借用東西二廠與錦衣衛的力量,所以東西二廠與錦衣衛對於內廠重建之事至始至終都不知情,從這方面而言,內廠甚至不能算是隸屬於內廷的機構,也正因為如此,內廠的勢力影響也就遲遲不能擴大……

但萬事有利就有弊,內廠重建之際完全拋開內廷的力量,這也就讓內廠的存在與運轉完全不會受到內廷的滲透與影響,可謂是完全獨立、自成系統!而且內廠每次招募新的核心成員,都需要經過李純臣的親自考核,唯有完全可信之人才能加入內廠的核心、知曉內廠的部分機密,所以內廠重建之事也就極為隱蔽,也完全瞞過了各大派系的耳目!

這一次,若不是許慶彥誤打誤撞之下,發現了那名與內廠有聯絡的建州女真奸細,又若不是內廠想要趁機在建州女真內部安插一名雙面間諜,所以才冒險向此人透露了內廠的存在,咱們對於內廠重建之事只怕是依然要瞞在鼓裡!

但即使如此,哪怕是內廠的實力不強,咱們也提前知曉了內廠的存在,但因為內廠的日常活動太過隱蔽的緣故,極是難以滲透,咱們目前也只能收集到一些明面上的情報,對於內廠的核心機密——尤其是內廠的重建原因、權責範圍、針對目標等等,依然是完全沒有頭緒。”

向趙俊臣介紹完了內廠的相關情報之後,張玉兒的柳眉愈發緊蹙,只覺得這個內廠就像是一個縮頭王八一般,讓人無處下手。

另一邊,趙俊臣也是表情凝重,喃喃道:“內廠的重建原因、權責範圍、針對目標……是啊,這些事情若是搞不清楚,實在是讓人寢食難安!”

張玉兒心中擔憂,忍不住問道:“老爺,你說陛下他這次重建內廠,該不會是為了針對咱們吧?難道是咱們的某項計劃被陛下察覺到了?”

趙俊臣則是直接搖頭,道:“若是陛下他察覺到了咱們的某項計劃,根本不會是重建一個暫時還是嬴弱不堪重用的內廠針對咱們,也根本不會隱忍,而是直接呼叫禁軍封城、派出錦衣衛抓入就行了……以咱們目前的力量,還根本不足以對抗陛下的掀桌子手段!”

問答之間,趙俊臣的思路也隨之清明瞭許多,喃喃反問道:“玉兒,你說陛下他為何會授命李純臣這個人重建內廠、擔任廠督?重建內廠之際又為何要刻意繞開外朝與內廷的所有支援,寧肯是忍受內廠實力的暫時嬴弱、不堪重用,也一定要保持內廠的獨立性?”

張玉兒沉思片刻後,答道:“雖然當年劉瑾建立內廠之後,內廠隸屬於內廷,但如今內廠卻與內廷並沒有太多關係,再加上陛下他當初也曾授命老爺重建西廠,如今再是安排一個外朝臣子重建內廠也不是一件特別意外的事情,畢竟陛下他對於內廷眾太監的能力一直都不放心……

只不過,陛下當初授旨老爺重建西廠,一方面因為老爺乃是朝廷重臣,擁有足夠的聲望與能力,另一方面也是不安好心,想要讓老爺與廠衛扯上關係、進一步敗壞老爺的聲譽……但如今的李純臣卻是與老爺當初的情況不同,他的官職極低,並沒有足夠的威望,陛下也沒必要敗壞他的聲譽,所以……是因為他身上沒有任何派系背景,不會受到朝中幾位權臣的影響,當初還曾發表過一篇《懸劍論》的緣故?

難道說,陛下他終於是按耐不住,打算根據那篇《懸劍論》改革朝廷的密疏制度了?而內廠就將會是今後負責接收與轉呈朝廷密疏的機構?這就是內廠的成立原因?”

趙俊臣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道:“你的想法很有可能,但內廠的重建原因絕不會只是這般簡單!

只看內廠重建之後,就迅速在民間招募三教九流充做眼線,甚至還想要在建州女真內部安插一名雙面間諜,就知道它與東、西二廠一樣,同樣會是一個情報機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