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高高掛起,四下躁熱氣息仍揮之不去。

孟夏季節便是風來,亦帶著幾許悶熱。

蘇季輕舉薄衫袖,擦拭著額際上的汗珠。

待悶熱稍退卻之時,心中有幾許涼意,方這才回道“洛王所言,正是季此行之意也。”

又道“式微的諸國,共同抵抗強秦,季將此次合盟,取名為合縱。”

“合縱?”政事廳中眾人,仔細口咂著這一新鮮的字眼兒,初時不覺,慢慢回過味兒來,則是拍案呼奇。

眾人七嘴八舌的談論起來。

其中最為熾熱著,便屬秦嬰了。觀其此時行事,真是恨不得立馬衝到蘇季面前與之結交。

他與眾人說道“蘇季真是天選之才也,如此辦法也教他想了出來,虧得當初我耗費了秦國許多的銀財,又賠上那許多的古籍,真是折了櫟陽城中苟老丈的包子擲狗,狗與包子皆不得了。”

此言一出,身在秦國之外的洛子嬰,則無甚感覺,畢竟,洛國未曾收到過秦嬰所提之物。陸清塵瞧著仍是皺眉深思的洛惜賢,視線掠過,又轉而至秦昭世面上。

果然如此,陸清塵無聲無息的靠近洛子嬰,遠離了秦嬰。秦嬰仍舊在那喋喋不休的說得渾然忘我。

秦昭世突然橫插一道,問道“嬰弟啊,可還記得你王嫂出自何國?”

秦嬰被打斷了說話,撓了撓腦袋,不解,道“王兄,王嫂出自洛國,乃是盡人皆知之事,何以如此問道,嬰弟不甚明瞭。”

秦昭世的異常自是引起了洛子嬰的注意,他問道身旁不知何時走過來的陸清塵“清塵公子,這忽然之間,發生了甚事耶?”

陸清塵並未與之詳細解釋,而是語焉不詳的說道“以清塵對王的瞭解,你此時不要上前的好,站在一邊看戲看著便好。”

洛子嬰還待再問,方才這神仙一般的公子是否說了看戲,便被其拉扯至一旁。

接下來生髮的事,教洛子嬰目瞪口呆。

秦昭世此時肅著一張臉,真是凜冽如寒風,帶著肅殺之意呀,做了十四個年頭的君王,一身威勢,早已教人不敢去細看其面容。

平日裡便止有親近幾人,方才能仔細瞧上幾分,此時忽然之間,將一身威壓,盡數釋放,全力壓向秦嬰。

秦嬰被鎮住,秦昭世方才說道“既知曉王嫂乃是洛國之人,如今我們便是與洛國有親之人,方才你以狗喻作諸候,豈非將自家亦比作了狗?”

見秦嬰面色慘白,仍不放鬆,接著又道“便是與你我無關,便可在背後隨意嚼人舌根了嗎?這便是我秦氏子弟的教養嗎?即便你將自家比作天上的雲,人家是地上的泥,也不過是你一人之言爾。又有何喜何樂可言,竟在此沾沾自喜起來。既已為人父,為人夫,你便更應立其身。”

又道“先前秦國處於颶風暴雨之中,若以蘇季此時之法,亦是行不通的,當初六國意在分秦,秦國驟然湊上去,不過是教其知曉秦國不堪一擊,止怕會加快秦國的轟然倒榻。”

再道“徐徐圖之,迂迴繞之,方才是最好的法子。如今蘇季之言,得以成功,乃是因天時地利人和也,天時便是順應此時天下大勢也,地利便是秦與諸國不共戴天,人和則是六國正好需要一個這樣的由頭,再次會合在一起。”

秦嬰先前的激情冷卻大半,對於秦昭世的說教,盡數受之,只有一點不甘的問道“以王兄之理,蘇季此人也不過如此了?”

秦昭世並不贊同的說道“若是此人不堪大用,便不會將天下大勢,瞭解得如此透徹,乃至一擊便中,且瞧著罷,六國故態復萌,比之十四年前,更為轟烈。幸而我秦國如今已不是朝不保夕之姿。”

末了道“山雨欲來,風也滿也。”

正好從‘入定’中回神的洛惜賢,聞聽此言,順嘴回道“風雨來了,將房屋建踏實些,若是欲出門,將身板兒好生捯飭捯飭,也不至於風雨也扛不住罷。”

恰似朝陽入寒林,一室的寒氣,盡數化為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