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側目望著蘭芷君,笑著道,“……為什麼他們要來救我?”

“你的父親,你的兄長,”蘭芷君居高臨下,又抓起柏靈的衣領,“他們可都在周地等你,你會這麼白白找死?”

柏靈卻笑起來,笑得更厲害了些。

“沒想到吧?我確實……早就放棄了。”

蘭芷君鬆開手,柏靈重重地跌落在地上。

“你以為我會信你的鬼話?”他輕聲道,“你無非是想告訴我,你已經沒有作為一個誘餌的價值——”

“這個計劃,一開始就是以我的性命當賭注的,我就沒想過全身而退。”柏靈輕聲道,“還記得我……第一次向你獻媚的時候麼?”

“那段時間你根本什麼都沒有做!”蘭芷君開口打斷了他,“我的暗哨一直盯著你,你根本不可能有任何——”

蘭芷君說到這裡,自己先微微打了個寒顫。

“是啊,”柏靈輕聲道,“獵鹿人和我說,阿奎力的營地裡,只有你身邊的那個暗哨,他沒有把握避開……不過,一個人就算再厲害,也只有一雙眼睛,一雙手,一雙腳罷了……”

“你們做了什麼?”

“我不知道。”

“說。”蘭芷君抓住了柏靈的頭髮。

柏靈笑起來,她的笑裡帶著幾分率真和坦然,“我是……真的不知道呀。為了避免計劃敗露,獵鹿人根本沒有把全部的計劃告訴我……我只需要在那段時間裡牢牢吸引著你的暗哨,就足夠了。

“不過你可以放心呢,獵鹿人這一次並沒有誅殺你和阿奎力的打算,光是要帶那麼多平民南下,就夠他們手忙腳亂了……”

蘭芷君顰眉,“你以為我會相信嗎?”

“為什麼不呢?”柏靈溫聲道,“你們還是可以去國都受賞,只是丟了幾百個奴隸而已,阿奎力真的會在乎嗎?”

望著柏靈此刻平靜的眼睛,蘭芷君的呼吸也漸漸平息下來。

這樣的柏靈又變得死氣沉沉起來,那些早先突然湧現的靈氣忽然又散去了。

——或許它們早就散去了,在他眼前的,一直都是一具行屍走肉罷了。

這種感覺,就好像一直勢均力敵的對手突然亮了底牌,原來她早已是強弩之末。

那種遊戲一般的歡愉也隨之消失。

這讓蘭芷君莫名感到有些反胃。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蘭芷君抬起柏靈的臉,“這對你有什麼好處?”

“人間的苦,我吃夠了。”柏靈仰頭答道,“我想去天上等。”

他無聲地撥出一口冷氣,在片刻的沉默之後,他拔出隨身的短刀,輕輕割斷了柏靈手腳上的繩索。

柏靈有些不解地看著他這麼做,在手腳都解綁之後,她輕輕轉動手腕,五指握緊,又鬆開,這自如活動的感覺,既陌生又熟悉。

“站起來。”

蘭芷君伸出了手,柏靈有些遲疑地接過,緩緩站起了身。

柏靈看了看蘭芷君,又看了看營帳的門,她抬起腳,有些跌跌撞撞地向那道光的縫隙而去。

沉默之中,蘭芷君沒有作任何阻攔,也沒有望向她。

不過只走了幾步,蘭芷君便動作輕緩地從身後抱住了她,那把割斷了繩索的匕首也跟隨著這個擁抱,徑直插進了柏靈的身體。

“你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