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你的便。”

阿奎力漫不經心地回答,目光仍望著遠處兩頭望的方向。

他望著太陽投下的日影,一言不發,沉默之中,阿奎力隱隱感到了某種成竹在胸的力量。

他在此刻終於明白為什麼父親會允許這個叫陳書白的謀士隨自己一道出徵——事實上,就在兩個月前,他對周人的態度也與這些部下無異。

然而,說是權謀也好,智計也罷,在真正領教過此人心中的城府之後,阿奎力只覺得感嘆,幸好這個人是在自己這邊。

日影在沉默中漸漸短了。

阿奎力總共派了三撥人去兩頭望的城下勸降,但無一例外,全部被城門上僅存的弓箭手射退了。

當日影消失,正午臨近的時候,阿奎力一聲令下,金兵終於如同潮水一般向兩頭望湧去——這應該是他打過的所有仗裡最輕鬆的一次,與其說是攻城,倒不如說是收割。

阿奎力為此感到疑惑——自己打的真的是兩頭望麼?

這是那個不論是祖父還是父親,怎麼啃都啃不下來的硬骨頭麼?

整個戰鬥過程,從破城到巷戰,只花了不到兩個時辰。

傍晚進城之前,阿奎力親自下馬,去請厚絨馬車中的金盃謀士與自己一道進城。

“先生真是好本事。”阿奎力給蘭芷君撐著傘,由衷說道,“要不是今天親眼所見,我自己都不會相信有朝一日我能推平兩頭望。”

“宗主和先主不打兩頭望是對的。”蘭芷君垂眸說道,“這裡人少,將多,又易守難攻,沒必要在這裡耗費力氣。”

“那先生為什麼要主動跟我來兩頭望?”阿奎力顰眉,“我以為你是有大把握的。”

“世上恐怕沒有什麼事,是能在真正去做之前就有大把握的,這種輕率要不得。”蘭芷君不動聲色地開口,“不過,在跟殿下一道出行之前,我確實也已經將攻城的計謀和宗主說過了……

“兩頭望地勢固然險峻,但它依仗的地勢也是它的軟肋,冬日草木枯朽,氣候乾燥,正是容易山崩的時候,唯一的難處只在於,究竟應當將引爆的火藥點在哪個位置。”

阿奎力怔了一下,“難怪上次炸燬了兩頭望往涿州的官道後,先生突然和我說有把握了……你是那時候有把握的麼?”

“正是。”蘭芷君輕聲道。

當阿奎力和蘭芷君一道進城的時候,城中的灰還沒有完全散盡。

汪蒙與邵寬被緊縛著綁在離北城門不遠的空地上。

“就這兩個?”蘭芷君瞥了一眼已經血肉模糊的汪蒙,“涿州知府曹峋呢?”

“還在找,他們的縣衙裡沒有發現——”

“報!”有金兵高喊著向這邊跑來,“在縣衙的枯井裡發現了一個胖子,有人指認說他就是新來的知府!”

蘭芷君低頭笑了一聲,指了指一旁捆著汪蒙和邵寬的木樁,“帶過來,也先綁在那兒吧……殿下,我想找一個人。”

“哦?軍師想找誰。”

“他們這裡有一個謀士,叫韋松青。”蘭芷君輕聲道,“現下,應該也在城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