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靈靜靜望著眼前的兩人,他們二人都沒有穿戰甲,一人年長一人年輕,她一時間不好判斷身份。

她先前想到過也許會在北境與常勝碰面,但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景。

柏靈垂下眼眸,望著對面兩人中間的空地,低聲問了一句,“是……常將軍?”

一片短暫的沉默過後,站在柏靈左前方的男人低聲道,“是我。”

柏靈這才再次抬眸。

眼前人身型壯碩,先前草草一瞥的時候只覺得二人都有一股軍旅氣質,而此刻細看,柏靈才又覺察出更多細節。

譬如常勝臉上的溝壑和疤痕,譬如他的灰白頭髮,都讓他那張臉顯示出一種與肢體不相匹配的滄桑和衰老。

他的眼袋很重,眼底發青,眼球上也有血絲,一看便知道大概有嚴重的睡眠問題……但那雙眼睛和申集川很像,都帶著虎狼一般的敏銳和灼熱。

面容上的憔悴並沒有讓他們看起來變得虛弱,反而讓他們看起來憑空生出了幾分年邁者的和藹——而對一聲令下便要賭上幾千幾萬人性命的將軍而言,這完全是一種幻覺。

“從前聽娘娘和申將軍提及過您。”柏靈望著常勝,低聲說道。

常勝側目望向身旁的副官,“你先出去吧,我單獨和她說說話。”

“嗯,還有一件事……”副官點頭,又在常勝近旁耳語了幾句。

常勝笑了一聲,略一沉吟,低聲道,“也不是不行,但我有條件,具體的要固勒親自來和我談。”

“明白了,那下官這就去回話。”副官很快退了出去,整個屋子就只剩下柏靈與常勝兩人。

柏靈琢磨著“固勒”兩個字——它聽起來就不怎麼像周人的名字。

常勝走到桌邊,拉出一把椅子坐下,而後抬手示意柏靈也坐。

柏靈點頭,餘光裡看見他右手虎口附近的面板如同被打磨過,呈現出與手背截然不同的砂白色——這是常年持刀握劍的結果。

“萬齊,”常勝拿起桌上柏靈的路引,“這不是你的真名,對吧。”

柏靈點了點頭。

“你叫松青?”常勝看向柏靈,“姓什麼?”

柏靈怔了一下,轉而意識到這個名字或許是對方從李一如的口中詐出來的。

“荷包……可以還給我嗎?”柏靈輕聲問道。

常勝將荷包放在了桌上,放去了靠近柏靈的一側。

柏靈伸手,重新將綠色的荷包握在了手心裡,她猶豫著是否要將自己的身份向常勝坦白,腦海中有無數個聲音告訴她警惕,但燭火下,荷包墨綠色的綢緞氤氳著淡淡的微光,她忽然覺得冥冥之中,似乎自己又被貴妃庇護了一次。

柏靈輕聲道,“……松青也不是我的真名。這個荷包,是娘娘臨終前贈給我的最後一樣東西。”

昏暗的燈火下,柏靈聽見常勝吸了一口氣,“娘娘臨終前,你在她身邊?”

柏靈點頭,又搖了搖頭。

常勝目光灼灼地看了過來,“你到底是誰?”

“我叫柏靈。”柏靈接住了常勝的目光,“不知道將軍從前,聽過這個名字嗎?”

……

後半夜,柏靈跟著常勝的副官來到東祠的某處柴房,李一如正被五花大綁地丟在裡頭,一見柏靈,他當即嗷嗷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