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現在總是生病的原因嗎?”柏靈低聲問道。

“大概吧。”衡原君輕聲回答。

“陳翊琮即位以後呢?”柏靈又道,“藥還繼續嗎?”

衡原君笑了笑,“停了。”

柏靈點了點頭。

“所以……建熙三十五年夏,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衡原君也點頭,“臨終前,父親拜託我照顧好他,這是這些年來他對我最後的希望。”

柏靈靜靜地聽著。

她望著床榻上的衡原君,即便是此刻,她依舊覺得衡原君看起來和建熙帝有著說不出的相似。

尤其是當他雙眸低垂,臉上帶笑的時候,那種對萬事萬物的冷漠和無情,與當年的那個暴君如出一轍。

柏靈移開了目光,或許這並不是容貌的相似,而是情態。

“衡原君一直都不知道世上還有一個蘭芷君,”柏靈微微側目,“從來……也沒有人告訴你?”

衡原君沒有回答,只是輕聲感嘆了一句,“所以才說,對弈者有時候也是他人棋盤裡的棋子嘛……一夜之間,就不一樣了,你能想象嗎?”

柏靈沒有說話。

但這個問題在此刻忽然令她覺得有些刺痛。

如衡原君所說,一夜之間一切都變得不一樣——昔日的身份忽然破碎,他成為了他自身的傀儡。

恩師、慈父傾注的友愛和關切到底有多少是出自真心,多少是為了保護那個在百花涯裡真正的陳書白……他不得而知。

甚至於,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父親的叮囑裡也沒有衡原君自己的位置。

柏靈輕輕吸了一口氣,“難怪你要說你沒有名字。”

“在我知道了一切的真相之後,我才真正和蘭芷君有了接觸。”衡原君輕聲道,“他似乎自幼就知道我的存在,迫切地想見到我,但我一直在宮中,這是做不到的事。”

“你是在什麼時候見到的蘭芷君呢?”柏靈輕聲道,“……你們見過嗎?”

“見過啊。”衡原君笑了笑,“不過那已經是升明三年的事情了……”

衡原君右手撐著床沿,好讓自己坐得再直一些,“他身上並沒有多少父親的影子,這倒……讓我覺得欣慰。”

柏靈也笑了起來。

這一刻,她忽然覺得自己有些明白了蘭芷君的勝負心。

“難怪他對於贏下你這麼執著……”柏靈低聲笑道,“他不願輸給自己的傀儡啊。”

“從有勝負心的時候起,人就贏不了了。”衡原君也笑,“鬥志固然重要……但棋盤上的廝殺是冰冷的,容不得別的雜念。放在別處也是一樣的,可惜……”

可惜韓衝好像現在也沒想通這個道理。

衡原君兩手抱袖,輕輕嘆了一聲。

“那見安閣如今的少主,究竟是誰呢?”柏靈問道,“究竟是你,還是他?”

“這個問題不重要了。”衡原君輕聲道,“那個我一手帶起來的見安閣,在升明元年的時候就已經消失了。”

“……我記得是你親手把舊部的名單交給了陳翊琮。”柏靈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