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日子就到了五月初八。

這天夜裡,柏靈有些不安地坐在自己的房間裡。

她今日也如同往昔一般起了個大早,在十四的陪同下,進宮去探望太后。

然而,今天宮門的守衛沒有讓她進門。

據侍衛們說,這是慈寧宮裡傳出的親令,太后今日誰也不想見——包括柏靈。

柏靈將信將疑地折返,在送她平安到家之後,十四立即獨自進宮去了,柏靈則待在家裡等訊息。

而此時已經過了戌時。

如果按照太后一貫的作息,如果一切如常,那麼她這會兒應該是已經睡下了。柏靈豎起耳朵聽著外面的打更聲,心中的憂慮一點一點爬升。

韋十四還沒有回來。

柏靈在自己房間裡坐了一會兒,又幹脆去客廳裡等。那張大得可以睡人的飯桌,此刻正堆滿了明日要送給寶鴛的賀禮。

這裡面有許多是前幾天王裕章專門幫她一起挑選的,每一樣禮物都有一個說法,一整套吉利話說下來,添置的賀禮就足足堆了半人高的位置。

按王裕章的說法,五與九都是單數,而婚禮的吉時講究成雙,因而,會挑這種日子成親的人並不多。

所以,一般遇上定了這種日子的人家,那通常是兩人的八字都很特別,兩家人合來合去,發現能一年之中定下的日子只有那麼幾天,才會退而求其次,找一個普普通通的日子把婚事給辦了。

這方面的事情柏靈並不懂,她也只是一路點頭,聽著王裕章如同百曉生似的介紹著周人的風土人情。

在他的建議下,柏靈已經託了專人去送禮——明日一早,就會有人到柏家的院子裡來,幫她把這份厚禮載去孺子路的高秀才家,漂漂亮亮、風風光光地把一車的禮和說法全部帶到。

柏靈輕輕撫摸著錦盒的綢緞,心緒漸漸變得寧靜。

如寶鴛這樣既有主意,又肯做事的女孩子,不管嫁去誰的家裡,都能把一整個家挑得很好吧。

屋子裡沒有點燈,柏世鈞和柏奕都已經睡下了,柏世鈞偶爾會有鼾聲,但打了兩聲又會平靜下去。

裡間又傳來柏奕翻身的聲音。

柏靈輕輕推開了一些禮物,露出一個空白的桌角,她側身靠在了上面,靜靜地等候十四帶回的訊息。

……

朦朧之中,她好像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柏靈……”

這個聲音帶著一點點鼻音,好像覆著哭腔。

好像是十四的聲音。

柏靈有些恍惚——這是在做夢嗎,她夢見十四在哭泣。

“柏靈,醒醒。”

柏靈睜開眼睛,屋外的月光在屋子裡撒下一層清暉。

韋十四半蹲在自己的面前,月光將他的銀髮照得雪亮,卻讓他陰影中的面孔變得更難分辨。

寂靜中,柏靈似乎聽到韋十四竭力掩抑的鼻息,她有些不確定地伸手去碰韋十四的臉。

在觸碰的一刻,她的眼中隨即佈滿驚疑——十四的臉上還有冰冷潮溼的觸感。

柏靈完全清醒了過來,“你怎麼了?”

“跟我……去一趟慈寧宮吧。”韋十四壓低著聲音說道,“太后,想見你。”

是夜,韋十四又一次帶著柏靈在平京城的夜空下躍升前行。

然而這一次,柏靈能夠很明顯地感受到韋十四的不同——他今晚的腳步不再像從前那樣穩妥輕盈,幾次都差點從枝椏的邊沿跌落,甚至引起過一隊巡邏衛兵的覺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