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僅僅是用鹽水鞭子,象徵性地抽了我一頓,”她輕聲道,“然後就要了我半條命——皇上,你相信那時我對你的忠心嗎?”

“我……我信。”

“……他們要我說的一切,我全都說了。那些簽字畫押……我都顧不上上頭都寫了什麼,就摁了手印。”

柏靈苦笑,“現在你讓北鎮撫司的人,把十四帶走,鎮撫司的鴆獄裡有多少能讓人顛倒黑白的刑具?

“既然是有人做局,那他們必然就有後招。我猜想,現在他們給韋十四準備的供詞早就寫好了,等拿到了畫押,他們再按圖索驥地去調查一番,給皇上您拿來更多的證據……

“皇上,您要做他們的刀嗎?我是曾經為你出生入死過的人啊……”柏靈指著自己的心口,“你做他們的刀,來傷我?”

一時間,陳翊琮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朕……”

“我記得十四和韓衝幾乎是宿敵,”柏靈冷聲道,“……這次審訊,是韓衝主審嗎?”

陳翊琮沒有回答,但皺起了眉。

“那麼就是了。”柏靈輕聲道,“……所以是衡原君讓皇上這麼做的,是嗎。”

這一次,陳翊琮沒有反駁,陳翊琮靜靜地站在那裡,回想著近來發生的一切。

柏靈霎時間明白了過來。

“不要在恐懼和焦慮裡做決定……皇上。”柏靈輕聲道,“我是怎樣的人,你應該是瞭解的,對嗎?”

陳翊琮心中泛起了漣漪,他望著眼前的柏靈,忽然覺得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時刻。

是啊,他應當相信柏靈……

他原本就更應當相信柏靈的啊……

陳翊琮的咽喉動了動,他望著近旁的米粥,輕聲道,“你……先吃一點東西?”

“不。”柏靈看了那碗粥一眼,搖了搖頭,她又重新躺了下去,低聲道,“在看到十四平安回來之前,我什麼也不吃。”

……

北鎮撫司的郊外石場,韋十四倒在雪地中,人們四散開去,韓衝邁著穩健的步子慢慢靠近。

在三輪火銃的輪攻之後,昔日的燕子暗衛神情痛苦地倒落在地面上。

儘管之前的命令是,儘量留下活口,不要往要害上招呼,但暴烈的火銃沒有什麼道理可講。

他用來覆蓋面板的繃帶許多已經散落,渾身上下被灼傷的痕跡不可勝數,隨火銃噴射而來的彈丸和石球幾乎貫穿了他的右肩、左腿和腳踝。

黑色的火藥灰燼彌散在他的周身,鮮血慢慢從身下四面滲開。

和這些傷勢相比,此時日光的灼燒似乎已經變得無關緊要……

韓沖走到他身邊,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一手掐住了韋十四的脖子。

這種感覺很奇妙,只要他稍稍用力,就能當場折下韋十四的性命——這個曾經處處壓他一頭的同門,此刻的性命就像一隻螞蟻,捏在自己的手中。

“如果師傅還在,看到你現在這種喪家之犬的樣子……”韓衝表情木然地揚了揚眉,“他還會覺得,你是唯一能繼承他衣缽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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