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許多地方都被晶瑩的積雪覆蓋,完全看不出舊日裡留在磚面上的血痕。

韓衝潛伏在暗處,靜默地望著眼前的一切,時不時閉上眼睛緩一緩。

他曾聽聞,極北苦寒之地,有一種病叫“雪盲”,即是人在日光耀眼的雪地中行走,眼睛被陽光灼傷,於是暫時失明。

南國一向沒有什麼大雪,過去他曾覺得這一切難以想象,然而此刻面對眼前近乎荒野的空地,韓衝笑了笑。

今日的陽光,著實是耀眼。

自從兩日前韋十四逃走,北鎮撫司便下令對其發起了通緝——不過韓衝本來也就沒有指望錦衣衛們能夠抓住這隻身輕如燕的暗衛。

與對韋十四的通緝並行下發的,還有對柏靈欺君的“嚴懲”。

這當然是一個假訊息,但卻是陳翊琮親自向下傳達的。

一整個北鎮撫司的刑名忙碌了幾日,建構了柏靈二十多條大罪,最終裁定,要在今日將柏靈解送於此,腰斬無赦。

這個訊息屬於“絕密”,除了鎮撫司內部幾個相關的官員知曉外,幾乎不對外透露分毫。

鄭密不知道,孫北吉不知道,曾久巖也不知道……

但韓衝相信,韋十四會知道的。

如果他連這個都打聽不到,那就不是韋十四了。

一個與柏靈身型相近的女孩子被麻袋套著頭,緩緩地從石場的一角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中。

在她身後,胳膊和腦袋差不多粗的劊子手推搡著,將她帶去刑臺。

每往前一步,女孩子渾身都在發抖,她撥出的白氣在日光下浮升、消散,眼淚沁溼了麻袋的下沿。

韓衝目光冷峻地望著眼前的一切——目前他還完全沒有覺察出任何異樣。

監斬的一切順利地推行著,只是免除了身份確認的環節。

那個女孩子兩手被捆,被按在鍘刀的刀口下——她的嘴巴應該是被人封了起來,至死也只能發出嗚嗚咽咽的哭號,說不出半個字。

劊子手站在一側,高高地握住鍘刀一側的刀柄。

韓衝亦旋即握緊了腰間的繡春刀。

眼前的一切像是被放慢了,隨著劊子手一聲厲呵,他握著刀柄的手開始狠狠下砸。

就在此時,在劊子手斜後方,約莫七八步的地方,有白衣人從雪地中突然暴起,擊退了行刑中的劊子手。

幾乎就在同一瞬間,那人匕首輕揮,精準地斬斷了女孩子手腕上的繩索。

劊子手的慘叫聲,鍘刀被推翻的滾落聲,白衣人短促而迅疾的揮刀聲……種種聲音交織著午間的寒風。

白衣人才要帶著女孩子離開,強烈的直覺便讓他迅速揮刀轉身——

韓衝的重劍帶著千鈞之力從天而降。

刀劍錚鳴!

韋十四隻覺得虎口一陣發麻,瞬間咬緊牙關,在他身後的女孩子此時自己摘下了頭上的麻袋,將塞在口中的布團丟了出來。

望著眼前的對峙之勢,女孩子被嚇得說不出話,韋十四才要回頭對她喊“向北!”,就對上了她那雙陌生的眼睛。

韋十四心中一驚。

——不是柏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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