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假惺惺地把棋譜送去給她,博她的信任,背地裡呢,又跟朕汙衊說什麼她要離京,要逃走,”陳翊琮微微眯起了眼睛,“你究竟想對柏靈做什麼?為什麼要這樣針對她!”

衡原君輕聲開口,“柏司藥要走這件事——”

“朕不信她會走!”陳翊琮厲聲打斷道,“朕今天是來問你,你這樣陽奉陰違、包藏禍心,到底是想做什麼!”

衡原君微微舒眉。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慢慢思索著應當怎樣回答。

良久,他才垂眸輕嘆,“那不是包藏禍心,陛下。”

“那本棋譜是臣親手寫下的,您既然看過了,便應當知道那也是臣的心血之作……臣不會拿這樣東西,當兒戲。

“送她棋譜,是真心的。”

衡原君望向了陳翊琮。

“……至於說,將她的出逃告知陛下,臣也有自己的理由。”

“真心,”陳翊琮皺起了眉,“你有什麼真心?”

“在這三年裡,柏司藥一直是個極好的學生。”衡原君笑著道,“不畏難,肯鑽研,心思細膩,態度又誠懇。能教這樣的弟子下棋,是一樁樂事。且臣自己也從中領悟到許多……從前不曾想過的事情。

“所以《清樂集》一經編成,臣就立刻讓韓衝送了過去……”

衡原君說得很慢。

每說一兩句,幾乎都要稍稍停一停。

“但你一直堅持柏靈要走,證據呢?”陳翊琮冷聲道,“證據在哪裡?你和朕說這件事的當天夜裡,朕就派人去查過了,什麼柏農安家的柴房後面放了行李——根本沒有!

“他們那一日去何莊的驢車朕都已經找到了,兩個人除了一筐揹簍,根本就沒有帶任何行李!”

“皇上,韓衝那一晚見到了,便是見到了,臣相信他。”衡原君輕聲道,“不過正如皇上所言,臣在當下,確實只有捕風捉影的訊息,沒有任何實證……”

陳翊琮怔了一下,正要反駁,又聽得衡原君道,“若不是那夜臣意外派韓衝去送棋譜,臣也不會起疑。

“然而當聽到這個訊息之後,臣倒推著想想,才覺得一切合理。

“以柏司藥冰雪聰明,就這麼隔靴搔癢地查,大概也查不出什麼明顯的線索。臣又深居簡出,自然難以拿出什麼憑證……無非是想到昔日的舊信,再想想這些年和柏司藥的相處,自然也就明白了柏司藥去意之堅。”

陳翊琮固執地微沉了下頜,“……朕不明白。”

“真的嗎,”衡原君笑了笑,“即便是臣,這些年與柏司藥相處下來,都時常能在她的身上看到故人的影子,皇上卻……看不出嗎。”

陳翊琮的眼睛陡然睜大,目光中旋即覆上了一層冰霜。

他隱隱覺得,衡原君似乎也覺察到了一些他內心深處最隱秘的想法。

這三年來,每個知道三希堂那個夜晚發生過什麼的人,都對此緘口不言——那是皇帝不可觸碰之痛。

一時間,少年陷入沉默,他甚至分辨不出自己究竟是因為震驚,還是因為惱怒。

然而衡原君表情依舊淡泊。

“這宮門似海,倘若像她那樣的女子都不能得以善終,柏司藥又怎麼可能……留下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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