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銜枚道(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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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裕章沒有立刻回去,而是站在原地目送韋十四離開,直到身後傳來一聲溫婉的“老爺?”
他回過頭,見妻子在侍女的攙扶下,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門口。
“你怎麼出來了嘛!”王裕章連忙回身去扶,“不是讓你在屋子裡好好休息嗎?”
“老在屋子裡休息,腳都要軟了。”那婦人撫摸著自己隆起的腹部,垂眸笑了笑,“再說大夫也說了,平時也要走走,不能一味待在屋子裡……”
婦人緩緩踏出了門檻,望向韋十四離開的方向——那裡已經恢復了人來車往,已經再不見韋十四的車駕。
“剛才的那個白髮人,就是老爺一直掛在嘴邊的那位上差嗎?”
“是啊。”王裕章輕聲道,“真是位奇人啊。”
婦人掩嘴而笑,“能讓老爺邀到府中來對賬,想來必定不是尋常人物了。”
“我們不在這兒說話了好不好?”王裕章輕聲道,“外面冷,這會兒又在颳風,小心受涼。”
王裕章扶著夫人慢慢往裡院走,王夫人顯然不願意馬上就回臥房,於是兩人便慢慢走到了自家的待客廳。
在客廳正南面的桌案上,王裕章三年前偶然從柏靈手裡收來的那顆雕軸,此刻端端正正地放在那裡。
雕軸的表面已經被重新打磨過,溫潤而光亮,此時它身上紅色的部分幾乎快要不見了,淡黃色的光澤佈滿了球面——這預示著近日將有大雪。
王裕章小心地扶著夫人坐了下來。
“你生意上的事,我以往不常問,”那婦人低聲笑道,“可難得見你對什麼人這麼上心,那我就不能不問了。”
“反正明日他要來家中做客,夫人一起來就知道了。”
“你先和我說說,”王夫人沉著嘴角,眉眼裡卻帶著笑意,“說說看這是個怎麼樣的人,我再看明日我要不要也見一見。”
“還記得咱們去年往北邊鋪的兩條‘銜枚道’嗎?”王裕章輕聲道。
王夫人點了點頭,而後表情略略有些詫異,“難道說……”
“是,”王裕章點頭,“就是此人的主意。”
自從建熙四十五年秋金賊劫掠,整個岱嶽票號幾乎在一夜之間陷入絕境。
戰亂之中,岱嶽票號大約有三分之二的庫銀提前向南轉移,平安地流入了南邊的裕章票號,剩下的三分之一不是被金人搶走,便是被南下逃亡道路上的匪徒劫掠。
王裕章為昔日的手足兄弟在徽州購置了房產和土地,好讓他們在城裡暫且有地方安居,不至於被官府帶去開墾新村落。
北方的商道至此面癱瘓,三年來他們也不是沒試過重振商路,但大部分出門的商隊都無功而返——尤其是升明元年和升明二年的秋天,金人兩次捲土重來,幾乎讓他們先前所有投入都付諸東流。
“我當時也在想,難道北邊那麼大塊地方就真的不要了?”王裕章笑起來,“至少,我老王家在江洲和大鄴這兩個地方的票號和商行,在當時基本都保住了,就這麼放棄了實在可惜。
“結果去年,我在票號裡想這件事的時候恰好遇到柏司藥來對賬,韋十四也一起來了,當時我看他也在咱們總行的北地地圖前站了好一會兒,覺得蠻有意思,就去和他搭了兩句話。”
說道這兒,王裕章壓低了聲音,“你猜他當時是在看什麼?”
“什麼?”王夫人好奇問道。
“他說那副地圖上有好幾處地方,看著不大對。”王裕章微微皺眉,“其實圖上有幾處標記確實是不大對的——因為整副地圖裡,只有見安江以南的部分是新制的,剩下的部分都沿用了天啟年間的老圖。”
“……這麼說,”王夫人終於有些明白過來,“這位韋大人,對北地,很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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