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不怎麼為我感到高興,柏靈。”衡原君輕聲道。

“我應該感到高興嗎?”柏靈再次執子落下,“一個心狠手辣,視人命為草芥的陰謀家又要出山了……我應該感到高興嗎?”

衡原君笑了起來。

“你從前來看我的時候,可沒有嫌棄過我心狠手辣。”

“此一時彼一時,”柏靈再次拈子,“……那時候,你這裡的門還是真的被鎖住的呢。”

衡原君的落子緊接其後,“你不好奇皇上要我做什麼嗎?”

柏靈停了下來。

“好奇。”她想了想,“但我不問。”

“……為什麼?”

“如果皇上想讓我知道,他會自己來和我說的,”柏靈輕聲道,“如果他不想,你卻特別想告訴我……那大概,也不是什麼好事吧?”

衡原君再一次笑出了聲。

“……有道理,”他輕輕拍了幾下手掌,“你說得對。”

兩人之間再次陷入沉默,只能聽見棋子敲落的聲響。

棋局接近中盤,兩人都忘記了周遭的情形,然地投入到眼前的對弈之中。

柏靈和衡原君出現長考的次數越來越多。

隨著棋局的深入,開局的四處讓子給黑棋帶來的優勢越來越小。柏靈幾次失誤均被衡原君偷襲得手,此後她便一直處於劣勢,直至收官階段也沒有逆轉回來。

直到此時,衡原君才略略有了些微的閒情來再次打量對手。

“你就是永遠都不會投子……”衡原君提醒輕聲道,“這一局,你沒有贏的機會了。”

柏靈沒有表情,“……你之前也這麼說過。”

衡原君笑了笑——他明白柏靈在說哪一次。

上個月他和柏靈下了一局大棋,過程也與今天相似,柏靈開局佔優,中盤落後……衡原君亦覺得勝券在握。

只是那一次,他忽略了邊角一塊未活淨的大龍。

柏靈不動聲色地在別處虛張聲勢,緩緩圖進,在六十多手的韜光養晦之後,她忽然暴起,配合先前的步步鋪墊,以極為兇殘的手法抬起了屠刀,風捲殘雲地開始了絕地反擊。

那一局棋足足下了四個時辰,兩人不吃不喝地在樹下坐了一整天,等到結束的時候,才驚覺天為什麼都要黑了。

那一局棋著實精彩,尤其是柏靈在後期的佈局、隱忍,還有對那轉瞬即逝的機會的把握……無一不令衡原君在覆盤時嘖嘖稱奇。

只不過這一次,衡原君確實沒有給柏靈再留這樣的機會。

之後的棋勢沒有懸念——衡原君攻勢縝密,在官子階段更是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激烈殺意,柏靈傾盡力能做到的,也不過是讓自己不要輸得太難看。

在不得不認輸之時,柏靈輕聲嘆了口氣。

“我輸了。”

“何必要到這一步。你已經不是新手了,應該能看得懂大局,”衡原君指向先前的幾處關鍵轉折,“在這裡、這裡……還有這裡,做出勝負的預判,應該很容易吧。”

“確實。”柏靈點頭。

“那為什麼不投子。”

“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