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氏仰起頭,望著三希堂花紋繁複的天花板。

“……為什麼?”

“皇上說,他怕黃泉路上,自己一個人實在應付不來,所以命令奴婢,務必要在他魂歸西天的一個時辰之內,送娘娘上路。”老太監望著甄氏,“遲了,他怕就找不見您了。”

甄氏發出了一聲冷笑,“那……他想讓我怎麼死呢?”

“皇上準備了鴆酒,效果……很快。”老太監低聲道,“他……大抵也是捨不得看娘娘受苦的。”

甄氏低下了頭,發出了一連串的笑聲。

這笑聲聽得所有人毛骨悚然。

“本宮……想再看看今夜的月亮。”甄氏抬眸,“……這個要求,不算過分吧。”

“娘娘不必再作什麼掙扎了,”老太監沉眸說道,“奴婢知道您有手段,能在宮變的那一晚招來神機營的將士,所以今夜您不能踏出這三希堂半步,若是時辰到了,娘娘不願喝酒,奴婢們也只能親自動手,送您上路。”

“等等!”陳翊琮忽然打了哆嗦,他抬起頭望向老太監,“你們這樣做……對你們自己又有什麼好處呢?我才是大周現在的儲君,我才是將來的天子啊!你們要是敢殺我母后,將來等我即位——”

“殿下,現在還站在這屋裡的,除了您,都活不過今天晚上了。”

“……什麼意思?”

“我們都已經服毒了。”老太監緩緩道,“這畢竟是皇上的旨意。”

陳翊琮牙關顫抖,眼淚無聲地奪眶而出。

他痛苦地思索著求救的辦法,大顆大顆的眼淚砸落在地上,額上暴起的青筋讓他此刻看起來面目猙獰,像是一隻籠中困獸。

“為什麼……”陳翊琮的憎恨幾乎已經從眼中漫溢了出來,“皇帝……皇帝就可以……胡作非為嗎?”

老太監沉默了片刻。

“是。”他的聲音沒有一點波瀾,“皇上的旨意,天下沒有人可以違背。”

……

沁園裡,衡原君今夜有些輾轉難眠。

他一直坐在院子裡,甚至無法凝神下棋。

終於,院子的一角傳來熟悉的落地聲,韓衝回來了。

“怎麼樣。”衡原君立刻問道。

“確如明公所料,三希堂今晚有些古怪,”韓衝輕聲道,“銅鐘不是在皇上的龍榻邊鳴的,而是被挪到了院子裡,所有殿門都緊閉著,也看不見屋子裡有任何燈光。”

“你沒有潛入看看嗎?”

“太子的守陵人把整個三希堂都圍守住了,臣檢視了好幾遍,沒有死角可以潛入。”

衡原君微微皺起了眉頭,“……不行,不能再等下去了。”

“明公想做什麼?”

“帶上神機營。”衡原君有些在意地望向東邊的夜空,“我要親自去一趟三希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