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樣稱呼這個來人。

來人的臉隱於兜帽之下,讓人看不清表情。

儘管明知無濟於事,但張守中和孫北吉兩人,還是勉強挪動了位置,站去了恭王和王妃的身前。

衡原君也在這時停了下來。

他摘下了自己黑色的兜帽,在數十年的囚禁生涯裡,第一次以真面目示人。

他的臉瘦削而蒼白,沒有束髮,面目氣質與建熙帝有幾分相似,卻多出幾分儒雅風流。

沒有人認出他來。

“……你就是那位‘明公’嗎。”甄氏低聲說道,她帶著幾分警惕,“你到底是誰?”

孫、張二人聽得此言,都有些驚訝——看起來,這個身披黑色斗篷、年紀與恭親王不相上下的男子與王妃是認識的。

衡原君站在那裡,目光溫和地望著坐在地上的王妃。

“君平姐姐。”他低聲道。

甄氏怔了一下,不由得再次抬起了頭,認真去看衡原君的臉。

恭王明顯感覺到妻子的身體微微一僵,他竭力支撐起上半身,也想去看衡原君的臉。

甄氏望了他許久,忽地雙目微動,似是終於想起了什麼,帶著幾分不確定和懷疑,輕輕念出了一個名字。

“……阿衡?”

“嗯。”衡原君輕輕嘆了一聲,似有無限感懷,“是我。”

……

京郊的驛站,一處草垛之中,柏奕渾身是血地喘息著,一旁陳翊琮亦受了一些輕傷。

不遠處是驛站的馬房——他們利用柏靈拿來的手諭出了宮門,又出了城門,然而在出城後不久,追兵就趕了上來。

從這裡到永陵,走路大概還需要兩個時辰,騎馬的話約莫半個時辰就能到了,他們抹黑進了驛站,卻未曾想追兵也旋即而至。

現在這些人正在搜查驛站的客房,尚且沒有找到這裡,但是兩個官兵已經把守在驛站後門的出口,被發現是遲早的事了。

陳翊琮望著驛站門口官兵手中的火把,絞盡腦汁地想著出逃的辦法。

“殿下,”柏奕忽然伸手抓住了陳翊琮的手腕,“我有個……有個請求。”

陳翊琮有些意外,他看向柏奕,“什麼?”

“萬一,我是說萬一,今晚我的命折在這裡了,我妹妹,還有我爹……”柏奕握住陳翊琮的手猛然用力,“你能幫我照顧好嗎?”

陳翊琮剛想答應,又立刻覺察到了這句話裡的弦外之音,“……你想幹什麼?”

“再這樣下去就是兩個人一起死了。”柏奕的聲音低沉,亦帶著某種決絕,“我既然答應了柏靈,要把你平安送出去,就會說到做到。

“我就這一個要求了,”柏奕側目望了那兩個守門人一眼,如同自言自語一般地喃喃,“你肯定能做到的吧?”

“你——”

未等陳翊琮開口拒絕,柏奕已經縱身從草垛中躍起,他當著所有人攀上驛站低矮的圍牆,兩三步就翻了過去。

“人在這裡!!!”

“翻牆跑了!!翻牆跑了!!”

一陣雜亂的腳步之後,驛館安靜下來。

草垛後,陳翊琮額上青筋突起,他兩眼佈滿了血絲,在確認追兵已經部撤離之後,在黑暗中飛快地解開一批高頭大馬的韁繩。

馬嘶之後,一騎絕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