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小滿被撈上來的時候,右腿已經沒有了,血跡滲透她今夜新換的衣裳,模樣觸目驚心。

她甚至仍未完全死去,但胸口有一處貫穿傷,這樣的傷勢,已經救不回來了。

小滿靠在柏靈的懷裡,臉上是痛苦的表情,右手卻依然死死捏著那支金步搖。

她似乎想說話,但一張口就是一串血泡泡。

禁衛軍此時已經將整個吟風園完全清了個乾乾淨淨,方才還燈火通明的水榭此時已經人去樓空,柏靈握著小滿的左手,這隻溼漉漉的小手此時已經完全沒有了活人的溫暖,但仍然回應著柏靈的輕握。

阿離嚎啕大哭。

袁振和金枝板著臉過來了柏靈是承乾宮的司藥,是宮裡的人,禁衛軍不敢貿然處置,便去找了袁振,恰好那時林婕妤又未走,便派了金枝過來看看。

“嚎什麼!這裡也是你哭喪的地方!?”袁振一聲厲呵,呵得近旁禁衛軍順勢拔出了腰刀,柏奕將阿離攬過來,用力地壓了壓他的肩膀。

阿離將自己的哭聲硬生生地嚥了下去。

“又是你們。”袁振陰著嗓音開口,“怎麼哪兒有事都能見著你們?”

“公公。”柏靈向著袁振輕輕欠身,她不敢動,只怕一陣顛簸,讓懷中人痛苦又加重了幾分。

金枝居高臨下,望著柏靈懷中的喋血之人,輕哧了一聲。

袁振冷笑一聲,忽地看向一旁禁衛,“你們是怎麼看守的,能讓個毛孩子鑽進皇上的蛟龍池。聖上的十三隻蛟龍今天生生死了一隻,你們啊,就等著拿腦袋來抵命吧。”

禁衛軍的首領上前,略有些為難道,“但那畢竟是世子爺”

“世子什麼世子,你們看守不利也就罷了,還要往世子爺頭上潑髒水嗎?”袁振略略挑眉,滿目都是對禁衛軍的嫌棄,伸手指向柏靈懷中的小滿,“今夜的罪魁禍首就在這裡,現在、馬上,結果了她。”

“是!”

一支長矛直刺過來,柏靈沒有阻擋。

小滿最後一次低吟了一聲,終於不再痛了。

那支金步搖也隨之跌落在地上,發出叮噹聲響。

金枝俯身就要去撿,柏靈冷聲呵斥道,“住手。”

“幹什麼?”金枝皺眉,瞪向柏靈。

“林婕妤說了,落進池中就是無主之物,誰拿到就是誰的。”柏靈望著金枝,面目冰冷,“你連死人的東西都要搶嗎?”

金枝動作僵在那裡,而後鬆開了手,把步搖用力摔在了地上。

禁衛在一旁望向袁振,“公公,您看今晚我們要不要把這些人帶回天牢先關押一晚。”

“關押什麼啊,”袁振斜眼看著禁衛,“這兒是皇上的園子。這兩人一個是貴妃娘娘的司藥,一個是給小皇子篩藥的小太醫,皇上和幾個娘娘這會兒還在遊船上,不問清楚聖意就胡亂抓人,不怕明早被聖上提到鴆獄問話嗎?”

說著,他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韋十四就這麼一會兒功夫,他已經不知道從哪兒換了一身衣服,正站在不遠處的樹影下,冷眼向這邊看來。

“……是。”禁衛們拱手行禮。

金枝在一旁聽著袁振的這番話,思忖了一番,原本要說的話也嚥了回去。

夜風轉寒,她雙手抱懷,輕聲道,“人既死了,我現在就回去向娘娘回話……接下來的處置就辛苦幾位了,我們娘娘今日在水榭上看見這些個糟心事,可是受了不少驚擾呢!”

“是!”禁衛軍齊聲答道。

袁振與禁衛們又說了一些話。

柏奕與他們又說了一些話。

阿離哭著又說了一些話。

柏靈抱著已經完全涼下來的小滿,全然沒有在聽。

她忽然意識到,對林婕妤這個人,自己也許一開始就想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