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宮門走到沁園,直線距離其實不算遠。但是中間有許多外人不便踏入的宮牆庭院,就這麼七拐八繞,腳下的路程幾乎已經足夠將一整個皇宮走個來回。

越是靠近沁園一帶,人跡就越稀少。沁園的位置著實偏僻,不論往什麼地方去,如果要經過沁園幾乎都是在繞路,所以平日裡幾乎沒有什麼宮人會來這裡——除非是專門為了什麼而來。

譬如袁振,譬如寶鴛。

然而活在宮中的人,又有幾個人能有這樣奢侈的閒暇呢。

遠遠地,柏靈看見沁園的大鐵門開了,以往被重重的鐵鏈拴起的鐵柵欄橫亙在道路的一側,鏽跡斑斑的鐵門上已經綁上了細密的鐵絲網,在門之後,是已經煥然一新的庭院。

宮中的貓舍就建在這裡,由這幾日的袁振一手操辦。

柏靈踏進了鐵門之後,送她來的宮人則站定在門外,不再跟隨入內了。

貓舍裡此刻似乎沒有什麼人。

柏靈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宮人已經再次將鐵門合上。

她站在入口,環視著眼前的庭院——這裡只有一處平屋,地勢並不算太複雜。所有伸進了院子裡的樹枝已經被剪斷了,而四面的牆頭都固定著木質的滾筒。即便貓兒健壯,能借助庭院裡的石臺、樹樁跳上與牆頭齊高的位置,或是順著牆面的爬山虎慢慢攀爬上去也無妨。

只要它們想要翻牆,爪子一碰滾筒,滾筒就會立刻翻動,讓貓兒重新掉下來。而在院子的中央放著一個稻草扎著的草墩,上面插著掛了孔雀尾羽的彩旗——這不就是逗貓棒嗎。

柏靈若有所思地看著這一圈陳設,看得出來,袁振著實用心了。

一隻狸花貓慢悠悠地從柏靈身前走過,然後打了個滾,沒入沁園邊沿的及膝的草叢之中。圓滾滾的貓在草叢裡走動,所到之處草木擾動,它就這麼走到靠南的牆邊,忽然沒了動靜。

柏靈全程圍觀——這大概也另一種意義上的囚籠?

但貓兒好像也不是很在意。

南邊的牆上爬滿了青綠色的爬山虎,柏靈看見那裡還有一扇老舊的木門,不知是通向何處的庭院。

她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終是提著衣襬,快步朝著東邊的平屋走去。

……

袁振果然在東邊的平屋裡等著。

一聽見腳步聲,一直在閉目養神的袁振睜開了眼睛,柏靈已經進了屋,她遠遠向袁振點頭致意。

袁振放下了盤著的退,從坐席上起身下來,對著柏靈作了一個邀請的手勢。

柏靈坐在了平屋中間的桌邊,那裡放著茶湯,柏靈掃了一眼,沒有碰。

袁振也走到這圓桌旁坐下。

“那就,開啟天窗說亮話吧,柏司藥。”袁振目光半垂,聲音裡沒有任何起伏,“你打算幹什麼?”

柏靈垂眸笑了笑,“還是先別急吧,袁公公這次用的是什麼藉口召我進宮,我都沒聽懂……沁園的貓舍關我什麼事,我能幫上什麼忙?來日若有人追問起,這個謊我怎麼圓?”

“不愧是柏司藥,考慮起事情來總是滴水不漏。”袁振起身從一旁的書櫃上取下一本書冊,拋擲在柏靈面前,“這幾日我反正也是閒著,就在這裡約見了各宮主事宮女,詢問關於狸奴在夜間擾人的細情。問到承乾宮時,有些許個問題鄭淑答不上來,便讓我召司藥進宮了。”

柏靈愣了愣——這個緣由她著實沒有想到。

於是她立刻低頭翻開眼前的書冊,就這麼一頁頁地飛速掃去,果然看見書冊裡一篇篇問話記錄。

前面的部分她一目十行地掠過,柏靈指尖飛快,迅速找到了承乾宮的部分。

這一頁的文字分了上下兩段,上面是鄭淑的回答,下面是她的——儘管她此刻才剛剛看清了袁振提出的問題,但她的回答已經被寫在了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