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靈低頭飲茶,而後輕聲笑道,“我知道官銀接手起來比較麻煩,就算是送到了你們這裡,你們也免不了要專門跑一趟官府報備,然後自己貼銀子重鑄。重鑄的火耗趙掌櫃可以估個數給我,只要不是太離譜,我都能接受。”

“那就不必了,”趙掌櫃連忙擺手,“若是司藥打算把這些錢全都存在我們裕章票號,那按規矩開的就是天字號的戶頭,重鑄折損的火耗由我們票號來出,普通儲戶要繳納的保管費用,也可以直接從當月的利息裡直接扣除。”

“誒,原來票號也是有月利的嗎?”柏靈看起來有幾分驚訝,“我前幾年聽說,往票號裡存銀子似乎都是要額外交錢的,沒有什麼額外的利息。”

“交錢是不假,就是剛才我說的保管費用嘛。”趙掌櫃笑道,“但我們裕章票號的主營業務除了存取款和異地匯兌,平日裡也會做一些民間放貸。普通人手裡如果有暫時不用的大筆錢款,就可以先存到我們票號,然後我們再按半年結算盈利。有些票號不做這個,自然也就沒有利錢。司藥今天拿來的這筆錢,已經夠得上這條線了。”

柏靈點了點頭——這的確是一個意外之喜,

關於月利,柏靈認認真真地問了許多問題,趙掌櫃也答得很仔細。

她粗略地在心中估算了一下,雖然這筆錢款半年才結算一次,但也一樣不是小數目。

——雖然這件事聽起來有點不可思議,但是,某種程度上說,這就算是小範圍地實現財務自由了吧。

在過去尚未實現的目標,竟然在這裡成真了嗎……

柏靈忍不住笑了笑。

趙掌櫃莫名其妙地看了看柏靈——這小女子好奇怪,那邊數著大錢的時候不笑,聽到這裡能結算利息反而這麼開心,這到底是愛錢還是不愛錢?

柏靈又收了收表情,她望向趙掌櫃,又丟擲了許許多多煞有介事的問題,從日常細枝末節的處理邏輯到票號的總體盈利模式,似乎沒有什麼是她不想知道的。趙掌櫃的話裡時常會蹦出一兩個難懂的詞彙,柏靈一旦抓住,就會順著這些詞彙接著往下延展。

有些關於具體細節的問題趙掌櫃一時想不起,柏靈的眼中就會出現些許似是要掩藏卻又恰到好處流露的懷疑和不信任。

這不免讓趙榮心中更感到怪異,然而一想到這人是拿著王裕章的真名帖來的客人,他又不敢怠慢,只好一條一條地解釋。幾個錦衣衛也在旁邊聽得津津有味,這些票號裡的事情,他們過去聽聞過一些,但像票號掌櫃這樣提綱挈領、高屋建瓴地分析,幾人也都還是頭一回聽到。

柏靈最後的話題緊緊扣在了異地匯兌上,她問得很細,但又將將好把持著分寸,將問話維持在票號內的常識普及上。然而這個問題非常複雜,趙榮試圖解釋了一二,但柏靈似乎都無法理解。

他撓了撓頭,站起來揚手向著南邊示意,“這裡也說不清,還是請司藥移步,往那邊牆上看看。”

柏靈側過身,順著趙榮的指向看去。

南邊的牆上掛著一副地圖,只是因為太靠裡側,又沒有點燈,即使是在白天,也有些看不清上面畫著什麼。

“那是……?”

“是我裕章票號在南北各州府的分佈。”趙掌櫃答道,“我還是就著這張圖來講吧,可能柏司藥能聽得更明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