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實走到黃崇德身邊,可黃崇德也不要他扶,只是把手裡的燈籠交給了他。

過了乾清門,建熙帝忽然道,“黃崇德。”

“在呢,爺。”

“你說,是當明君快活,還是當昏君快活?”

丘實手裡的燈籠抖了一下,不自覺地咬緊了嘴唇,側目往邊上看。

黃崇德沒有立刻回答,他面色坦然地想了一會兒,才緩緩地道,“……回主子,奴婢說得不好,主子別怪罪。”

“嗯。”

黃崇德溫聲道,“奴婢覺得,明君也好,昏君也好,過得都不快活。”

建熙帝的臉上少見地浮起幾分自嘲,“怎麼講?”

“明君麼,活得累,為了要一個好名聲,許多事都得忍著、約束著,反而不如底下的臣子百姓來得自由。”黃崇德停了一會兒,似乎是又想了想,才接著道,“昏君呢,看起來是輕鬆了一點兒,可他沒有平衡朝野的本事,往往就被底下的人牽弄著,所以也不快活。”

建熙帝笑了起來,他看了一眼旁邊縮著脖子,大氣都不敢出的丘實,“好好學著!”

丘實還是縮著腦袋,討饒地笑道,“奴婢沒有黃公公那個腦子,學也學不像……”

建熙帝不再理會他,目光望著前方,繼續說道,“做明君做昏君都不快活,知道怎麼最快活嗎?”

黃崇德沒有接話,這個時候也不必接話。

建熙帝已經說了下去,“……做暴君最快活。”

……

天矇矇亮的時候,柏靈在侍衛的護送,或者說是押解下,回到了自家的家門口。

她沒有帶家裡的鑰匙,只好抬手叫門——然而門竟是一叫就開了。

一夜輾轉難眠的柏奕聽到了她的聲音,披上衣服,連鞋也沒穿就跑了出來。

侍衛目送柏靈進了院子以後就離去了。柏奕關上了門,再回過頭來,一眼就看到了柏靈手腕上的擦傷,他嘴角沉了沉,一言不發地拉著柏靈回了屋子。

廳堂的地板上鋪滿了藥材,屋子裡也彌散著略有些刺鼻的藥味。

但這氣味,現在聞起來卻讓現在的柏靈覺得安心。

她扶著桌角,慢慢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直到回到了自家的老屋子裡,柏靈才忽然感覺渾身都有點散架,手也好,腳也好,到處都在酸,都在痛。

她坐在那裡發了會兒呆,忽然意識到柏奕一個人跑到院子裡不知道幹什麼去了。

柏靈站起身,先繞過藥材去柏世鈞的屋子裡看了一眼——父親還在睡著。像是覺察到了外面的動靜,柏世鈞翻了個身,輕輕磨了幾下牙,柏靈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笑著放下了隔簾,去院子裡找柏奕。

柏奕正在生火。

“……這是在做早飯?”柏靈問道。

“在燒水。”柏奕輕聲道,“是餓了嗎?餓了我一會兒也給你煮點兒東西吃。我看你也累了,先燒水給你洗個澡,然後去睡一會兒吧——你肯定是要先洗澡的,對吧。”

柏靈微微後仰,對著柏奕輕輕打了個響指,“嘖,你懂我。”

“我不懂,我不懂,”柏奕嘆了一聲,無可奈何地瞪了柏靈一眼,“……你再來兩出讓子彈飛,我心臟病都給你嚇出來。”

柏靈哈哈笑起來。

“對了,韋十四呢?”柏奕問道,“怎麼不是他送你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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