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望著她。

柏靈接著道,“你不姓沈,你姓林。你父親林祥是受沈家接濟的匠人。你沒有其他兄弟,所以他就把手藝都傳給了你一個人。你們平時在沈家做花農,閒暇的時候靠畫鼻菸壺賺些閒錢,補貼家用,是吧。”

老人的神情泛起些許溫存,“明公說得果然不錯,柏司藥,你真是奇人。你都是從哪裡查的這些?事情都過去了那麼多年,連我自己都要忘卻了。”

柏靈的耳朵動了動。

明公

她不動聲色地把玩著手裡的琉璃瓶,“在京中布了這麼大的局連聖上的枕邊人他都能安排,還有什麼事是你們的明公做不到的?”

老人淡淡地笑了笑,“做不到這些,如何能扳得倒宋黨呢?”

柏靈放在桌下的手驟然抖了一下,這句話著實讓她有些意外。

“靠濫殺無辜來扳倒宋黨?靠草菅人命來扳倒宋黨?”

老人情態從容,卻忽然轉開了話題,“柏司藥,你不是問我是什麼時候知道你的身份的嗎?”

柏靈凝視著老人。

“其實在你第一次來這裡之前,我就知道了。”

“也是你的明公告訴你的。”

“對,這些年來我和小婭一直躲藏在百花涯裡,也全憑明公一直以來的暗中的幫扶”老太太目光灼灼地看著柏靈,“明公很欣賞你,這是他親口對我講的。”

柏靈笑了笑,她把右手支在茶几上,頗為有幾分怠惰地撐著自己的側臉。

“是嗎,他欣賞我什麼。”

老人緩緩道,“他欣賞你一個人在後宮,雖然左支右絀,卻仍能保持本心。不僅能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又懂得如何免受他人驅使,不成為新的劊子手。這不是人人都有的本事。憑你這個年紀,就能做到這一點,殊為不易。”

柏靈微微眯起了眼睛。

原是想到沈姨這裡虛虛實實一番,好從她嘴裡詐出幾句線索,未曾想對方早已在此等候多時。

柏靈抬眼望向眼前的老人,“這些話,都是明公讓你向我轉達的?”

“是。”

“他還說了什麼?”

“大周如今已經爛在了根子上,建熙帝年老昏聵,在朝廷用度如此拮据之時,還恬不知愧地在宮中和見安湖大辦歡宴。這樣皇帝已無面目去見大周先祖,更不配繼續坐享國帑。”

柏靈輕輕歪頭,問道,“那,誰配?”

老人緩緩答道,“各人自有答案,不用我這個老人家多說什麼了。”

柏靈笑了一聲,笑聲中帶著毫不掩飾的荒謬感。

她好像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又好像又多了許多事想不明白。

“沈姨,”柏靈放下了手中的鼻菸壺,她兩手撐著桌子,向著沈老太的方向靠近了幾分,“你究竟是把你恩公的女兒,當作了什麼?”

“她是沈家的女兒,”老人面色平靜,聲音也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篤定,“為父報仇,是她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