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少年畢竟還太年輕,並不懂得情愛究竟是怎樣的一回事,他只能以成親的形式來想象怎麼去愛一個人。在這方面他的父母實在是很好的例子恭親王一生從未納過側室,直至今日滿心滿眼都只有甄氏一個,即便王府一直只有世子一個孩子,他也從來沒應著要綿延子嗣的緣故去碰其他女子。

想到這兒,一種溫柔的決心在陳翊琮的心裡升起,它雖然柔和,卻又好像一下就耗盡了他全部的心力,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並不知道自己正在經歷著青春期最兇險的時刻少年的真心熾熱又真摯,熱情裹挾著等量的哀愁,像噴薄的火山一樣不斷爆,連他自己都時常被灼燒到難以忍受。這世上只有一個人能短暫地平息這火焰,可當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他又不敢去見她了。

平靜的生活就這樣一去不復返,他老是動不動就從高峰跌到低谷,又從低谷一下飛到雲端。每一次震盪都在他的心上留下會心的一擊,壓迫他的心神,錘鍊他的意志,而孩童與成人的分水嶺也在此一役,他身上還帶著幾分童年殘存的稚氣,這種稚氣會在這種殘酷的激盪中完全褪去,讓他明白長大成人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種兇險的時刻柏奕經歷過,柏靈經歷過,恭親王與王妃經歷過,甚至是建熙帝也曾經歷過。

現在,輪到他了。

日子就這樣安靜地往前推延。自從宋家在西市作妖之後,曾侯李伯近乎閉門不出,張守中日常與宋訥的朝務接洽也一派平和,彷彿壓根兒沒聽過這件事。

儘管民間著實為此熱鬧了一陣,可一直沒看著新的動靜,眾人的熱情又再次被老琉璃廠的孫寡婦、新街口的豆腐西施、還有百花涯邊綠帽子王李屠戶家的家長裡短點燃。

再沒人願意追問一個御醫的女兒究竟想嫁給誰這期間所有的起承轉合加在一起,還不到五天。

整個平京城平靜得近乎反常。

又是一個傍晚,又有兩人騎著馬從神武門中緩緩而出。在經過禁林之後,馬背上的人變成了戴著兜帽的十四和男裝的柏靈。

兩人向著百花涯的方向而去。

這一次的柏靈勉強能跟上十四的度,也不再像前幾次一樣總是在馬背上前仰後合,這幾日每天傍晚的堅持練馬讓她多少找到了些許感覺。

貴妃在她練馬的第二天專門為她準備了一對護膝和綁腳,並告訴她如果覺得腳背被馬鐙硌得難受,可以暫時準備兩塊棉墊綁在鞋面上不過這一般是用力方式不對導致的,所以熟練之後就可以把棉墊撤掉。

除此之外,柏靈從貴妃那裡得到了許多關於騎馬的口頭經驗。儘管期間鄭淑一直在試圖阻撓,可柏靈還是每晚照常去宮牆外練馬,誰讓這是貴妃親口應下來的呢。

不一會兒,她和十四一起來到了朝天街的街口阿離一如既往地等在那裡。

朝天街的夜晚永遠亮如白晝,香街上的脂粉味似乎從未消散過,他們今晚來這裡找沈姨。

五天的時間,他們已經找到了足夠多的線索確認沈姨的身份。

三人踏上了通向百花涯的木橋,十四又一次看向柏靈,“你真的確定,要去和她當面對峙嗎?”

柏靈笑了笑,“從昨天到現在,你已經是第四遍問我這個問題了,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