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崇德原本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此時也只能先把話題打住,退下去準備藥湯。

……

而另一頭,柏靈已在不知不覺間,隨父兄走過了一半的太和殿廣場。

腳下是寬闊堅實的石道,四下除了風,便只有遠處巡邏侍衛傳來的腳步聲。

直到此時,她才覺得腦海中那根繃緊的弦慢慢鬆了下來。

“就到這裡了。”柏靈忽然停了下來,她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宮門,便望向柏奕,“再往前就出宮了,你們先回吧,我也得回承乾宮看看了。”

三人這一路上都各懷心事,幾乎沒怎麼講話。一直在發呆出神的柏奕直到此刻終於微微回過神來,這才發現柏靈似乎一直望著自己,那目光裡混雜著擔心和疑惑。

四目相對,柏靈先低下頭,她抓住父親和哥哥的手,輕聲道,“之後我可能不能再像這幾天一樣,那麼頻繁地來看你們,但我會想辦法給你們帶訊息,我在宮裡一切都好,你們也要保重。”

柏奕心裡有許多話,然而此時他竟不知該從何說起。

顰眉沉默了片刻,他的手交疊上來,也緊緊按在柏靈的手背上,“……保重。”

此時已臨近黃昏,西沉的日頭將所有人的影子拉得老長。橘紅的暮色中,柏靈站在原地,目送父親和哥哥的背影慢慢遠去,直到再也看不見他們的身影,她才回轉過身,獨自一人向著承乾宮的方向走去。

這一路上,柏靈遇到了不少宮人,有些與她擦肩而過,有些望見她時也會止住腳步,站去道路兩側,低頭喚一聲“柏司藥”。

柏靈沒有回答,但表情淡然地向這些人點頭,表示自己聽見了——柏靈記得,當鄭淑走在宮中被打招呼的時候,她就是這麼做的。

這種動作學起來並不難,只是當柏靈自己也這麼做的時候,內心的感覺卻很陌生。好像在這高牆之內,耳濡目染之間,她也越來越懂得如何以一個司藥的面目去面對旁人。

不久之後,她回到了承乾宮。柏靈進屋看了看,發現屈氏不在,寶鴛和鄭淑也不在,她沒有多問,只一個人往東偏殿走去。

將要推門而入時,一個宮女忽然在身後喊了她一聲,“奴婢見過柏司藥。”

柏靈轉過頭,見是一個手裡拿著苕帚的陌生臉孔,她穿著粗使宮人的粗布衣袍,恭恭敬敬地在院子裡對自己行禮。

“怎麼了?”柏靈問道。

“貴妃娘娘還有其他人都去鹹福宮探望小皇子了,”那宮女輕聲道,“奴婢看柏司藥一進門就到處找人,就想著還是主動來和您說說。”

“是嗎,去看小皇子了啊。”柏靈低聲重複道,她笑了笑,“誰的主意?”

“是娘娘自己要去的,下午的時候娘娘好像在外頭暈過去了,是寧嬪娘娘帶著回來的。”那宮女輕聲答道,“娘娘在屋裡歇了半個時辰,就動身和寧嬪娘娘一道去鹹福宮了。”

“知道了。”柏靈正想轉身,卻又像想起來什麼似的,回頭看向那宮人,“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青蓮。”那宮人低下頭,微微地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