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人也不會梳什麼時新的頭,謝南嘉旁邊看著,橫看豎看都不滿意,便從梳頭的婦人手裡接過木梳,笑著說道:“我在侯府倒是學了一些新鮮花式,今兒個就由我親自給我娘梳一回頭吧!”

袖兒娘起初還沒覺得怎樣,一聽女兒要親自為她梳頭,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

“大喜之日,可不興掉眼淚。”旁邊的婦人忙勸慰她,“你嫁了大管事這麼好的男人,女兒又漂亮又懂事,還深得二公子器重,這麼好的福氣,別人都羨慕不來的,你該高興才對。”

袖兒孃的淚仍是止不住,哽咽著對婦人們說,自己有幾句話要交待女兒,請她們先在外面等一等。

婦人們便放下手中的活出去了。

袖兒娘拉著謝南嘉的手示意她坐下,抹著眼淚道:“袖兒,自從你爹死後,咱孃兒倆在這莊子上已經相依為命七年有餘,娘心裡有個深藏了許久的秘密,一直想著等你長大嫁人的時候告訴你,沒想到,你還沒有出嫁,娘卻先嫁了人,娘現在也拿不準,這個秘密是趁現在告訴你,還是等你出嫁再告訴你。”

謝南嘉聞言一怔,握住袖兒孃的手遲疑著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袖兒孃的秘密肯定是和袖兒有關的,她不是真正的袖兒,她不知道這個秘密自己該不該聽,能不能聽,聽了之後對自己會不會是一種負擔。

萬一真如趙靖玉所說,袖兒是撿來的或者買來的,難道還要她去替袖兒尋找親生父母,認祖歸宗不成?

她已經有了兩個娘,不想再平空多出來一個娘。

“娘,我不知道你的秘密是什麼,但我是這樣想的,如果一件事你拿不定主意該不該說,就說明它可能是一件讓人承受不了的事,既然這麼多年我不知道這個秘密也一樣過得很好,就說明它應該也沒多麼重要,所以,你不說也沒關係的,或者等我長大些成熟了再說也行。”

袖兒娘聽得一愣一愣的,都有些不認識自己的女兒了,看來京城果然不比鄉下,女兒在那裡不過待了幾個月,說話都不一樣了。

“可是,我怕我不說,將來你知道了怨恨我。”

“不會的,我永遠不會怨恨孃的。”謝南嘉信誓旦旦地保證。

袖兒娘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聽從了她的建議,把那個秘密又放回了心底,打算等她長大了再說。

重新上好妝梳好頭,外面便響起了吹吹打打的禮樂聲和噼裡啪啦的鞭炮聲,宋策披紅掛綵帶著花轎前來迎親了。

袖兒娘頓時緊張起來。

“娘,不要怕,有我陪著你呢!”謝南嘉親手將大紅的蓋頭蒙在她頭上,牽著她的手向門外走去。

袖兒孃的手都是冰涼的。

出了門,就見院裡院外都圍滿了男女老少,各個臉上喜氣洋洋的,等著看新娘子上轎。

袖兒孃的嫁衣描金繡鳳,上面還鑲滿了珍珠,晃得眾人眼花繚亂,也讓女人們羨慕不已。

謝南嘉眼尖地在人群中發現了趙靖玉,他今天意外地沒有穿紅色,而是穿了一套和謝南嘉同色系的紫色衣袍,金冠束髮,長身玉立,高貴而俊朗。

接收到謝南嘉投來的目光,他輕輕勾起唇角,露出一個顛倒眾生的微笑。

謝南嘉心尖一顫,忙收回視線,將袖兒孃的手遞給等候在花轎前的宋策。

“宋叔叔,我娘就交給你了,請你一定要好好待她,不要讓她受委屈。”謝南嘉殷殷囑託道。

這明明該是父母向女婿託付女兒的話,謝南嘉一說出口,袖兒娘又忍不住在蓋頭底下淚流滿面。

周圍的婦人們也被觸動,紛紛扯著袖子擦拭眼角。

不管怎麼樣,這對孤兒寡母總算是熬出頭了。

宋策接過袖兒孃的手,鄭重道:“袖兒你放心,我一定會對你娘好的,我這人嘴笨,不會說好聽話,你就看我怎麼做就行了。”

“好,我信你。”謝南嘉說道,“你知道,我一直都信任你的。”

若不是信任他,當初也不會找他聯手對付胡三木,更不會讓他去侯府送信。

宋策明白她話裡的意思,重重地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把袖兒娘扶進花轎。

禮樂又起,鞭炮齊鳴,眾人一路簇擁著花轎去往宋策家。

謝南嘉趁機擠到趙靖玉身邊與他同行。

人群散去,不知從哪裡出來一個蓬頭垢面的婦人,怨毒地盯著遠去的花轎,恨恨啐了一口:“殺千刀的,害死了我兒子和我男人,他們倒過得和和美美,等著瞧,老孃非叫你們血債血償不可!”